话说这俩师兄弟正在互揭老底,相互揶揄之时,却听得一个人轻声连连叫了师兄。
那怡和道长听得一个怪异,这声音倒是一个陌生的很。心道:师父拢共就剩下他们四个是兄弟,怎的又多出来一个?私生的?不对啊!这玩意儿又不是儿子。
转头看向那龟厌,却见自家这小师弟那叫一个愁眉苦脸,闭了眼,瘪了嘴,看上去倒是有些个站立不稳。
倒是鲜见这混世魔王般的师弟如此,心下且在疑惑,便又听那人又叫道:
“师兄来接我矣?”
那声音怯弱,还带了几分的哭包腔里。
谁啊?
还能有谁?
咱们的文青官家呗。
那怡和循声望去,却见这厮披头散发,面色惨惨。赤脚无履,散穿了个道袍。却单单拿了一本书顶在头上。慌慌的扒了暖阁的窗户与两人讲话。
咦?说这等死的皇帝,好死不死的弄本书顶在头上干嘛?
还能干嘛?想活命呗!学修道之人渡雷劫来着。
渡劫就渡劫,弄本书顶着就不挨雷劈了?
诶,你还别说。
传说,书本上有圣人之言,亦有一字压一鬼之说。便是天雷地火也打不得的它,拿了本书顶了且是防了被五雷轰顶。
不过也得弄本好书顶了,《金瓶梅》、《姑妄言》这类的就算了。
那龟厌见那人这般的尊容,便是一个咔咔的挠头,心道:这是哪里学来的野狐禅也?倒是刚想开口训斥,且也觉得不妥。
却见那怡和道长瞠目结舌的望了那人,亦是一个满心的疑窦。
于是乎,便无奈的拉了拉师兄衣角。
这一拉,便见那怡和道长从瞠目结舌中醒来。听自家的师弟小声了道了句:
“师哥,面圣了!”
便又是一个瞠目结舌,心道:哦,这就是皇帝?就这玩意儿?
然看自家这师弟也不想在开玩笑。便沉吟一声,正了冠,掸了衣,推金山倒玉柱,口中朗声道:
“茅山,羽士,怡和,拜见圣上。祝圣上青春万年,国泰民安。”
那皇帝倒是个干脆,也不说个平身,也不道个圣安。便扔了书,从那暖阁窗户爬出,赤着脚,连滚带爬的一路跑到龟厌身边,颤颤了拉了龟厌的衣角。
那龟厌还未说话,便又见那货回眼,留恋的看了一眼这奉华宫,眼中且是浸满凄然。
这俩是兄弟都看傻眼了,这是打哪来的这不靠谱的皇帝啊?有正门不走爬窗户?
且在愣神,便听那官家叹了一声道:
“走吧。”
两个道士真懵了。
诶?不是,怎么了就“走吧”?去哪啊大哥?即便是让我们跟你去寻您那快乐老家,也得到天刚亮才出发啊?
现在还是晌午,我们这梦还没醒来,你这样说,我们心还是会怕怕的呀?不是,您这是作的那一出啊?我们俩晌午饭还没吃呢?
那官家倒是奇怪的望了两人同样奇怪的表情,看着这一站一跪的师兄弟面面相觑,委屈了道:
“先师今晨遣了坐骑前来,便是接吾荣登仙界去者……”
说罢,又感激的拉了龟厌道:
“今,又烦劳两位师兄接引,像是埋怨吾眷恋这红尘是非也……”
那怡和听罢,口中那句“港督”险些出口啊!
心道:你才是接引童子,你全家都是接引童子!不是,你这是从哪听来的炉灰渣子啊?!
想想,这官家大小也算是个人君,便硬生生的将那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龟厌倒是能理解这文青,说这前几天与青眚的一场撕斗,这官家不知道?
那天雷地火乒铃乓啷跟不要钱一样的轰,那大庆殿的殿庭都翻的能种地了,右金吾卫死了一百多。
且是一路从那大庆殿风火雷电的一直杀到这奉华宫,他就是一个聋子,多少也能听见点吧?
倒是不知,彼时这厮且是躲在哪个娘娘的床下筛糠也。
想至此,倒是想起那丙乙先生临来之时扔了蜡丸与他,道:
“与那人吃了,安稳心神!”
此话于此时,饶是让龟厌心下着实的赞了那丙乙先生医术高明。且又可怜眼前这位文弱的官家。
便拍了身上找那蜡丸。
咦?且找一个不到。却拿眼看了那优哉游哉的站着看了三人的鹤,心道:坏了!定是被那厮给吞了去麽?
这一眼的不怀好意,且是让那鹤亦是个一惊,那叫一个炸了翅膀就要飞,倒是感觉龟厌这眼神不善,且是一个脚下打滑。
龟厌也不敢耽搁,上前一把抓过那鹤颈,顺了那脖颈儿摸了,不几下便摸见那蜡丸。
那鹤倒也拿出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也不挣扎,伸了脖颈儿让那龟厌随意的拿捏。
倒是个怪哉?本也不是那鹤如此的老实,且因彼时那龟厌顽皮。
在那茅山之时,想吃鱼了,便在河边蹲了那些个鹤去,见它们叼了鱼,便上前掐了那鹤颈,让那鹤吐出些个,拨洗一个干净了烤了吃。
这丹顶鹤的寿命与人相仿,幼年受那龟厌如此折磨也是有记忆的。
这一个积年做得,一个且是积年受得,倒是两下配合了一个默契。只这一下,便让那鹤将那蜡丸吐在手里。
然,那怡和道长且是第一次见,饶是心下一震。
又见那蜡丸上粘了淋漓的汁水,便是一个感同身受,腹内且是一个翻滚不止,热辣直顶嗓子眼。
倒也不敢在圣前失仪,且又咽了口水强压了去。
心道:且是赶紧送了回去吧,省的落在这厮手里受这般的活罪!
那官家也是看了瞠目结舌,惊奇道:
“原是仙师送丹与我也!”
说这文青皇帝神经了吗?
倒也不是,如你经历如此一劫真不一定能胜他。
自家不善,枉人在前,杀兄于后,这心理负担也是一个超出了心理承受范围。然,又遭那青眚袭宫,宫内侍卫死者如麻。
这心绪还未稳下来,又闻幕后持柄者惨死,且是无面自戕!又会想了,只为得此事,致使宋家百十口家丁惨死。
昨夜梦魇,又见那冤魂索命,又遭那双瞳之人梦中讪笑之。
累事相加,便成心魔,避无可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