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明若沁连连点头。
“嗯,多谢姑娘。”
说罢夜无寒便绕过二人往里走去。
明云簇只觉一阵冷风拂过,咬了咬牙,瞪着明若沁。
“呀!大姐你这么凶地盯着我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跟夜王爷见过吗?”明若沁丝毫不觉错道。
“你这个臭丫头!自己出去玩吧!老娘不陪你了!哼!”说罢明云簇转身也往里走。
明若沁见状瞬间慌了神,忙追赶过去:“别呀大姐!我一个人哪里敢跑出去玩儿!大姐!”
夜无寒刚上一座楼台,却是撞上了明家的家丁。
“夜,夜王?”家丁明显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我找你们明家主。”
“原来是这样啊,好,我带你去。”
家丁引着夜无寒转过一道爬满紫藤的月洞门,远远便见百花亭里落着两道交缠的身影。
石桌上的酒盏歪倒,酒液顺着青石板缝往下渗,明非羡的发丝垂在龙九天肩头,正被他指尖轻轻绕着。
“这、这……”家丁吓得脸都白了,忙拽住夜无寒的衣袖,声音发颤,“夜王殿下,求您千万别说是小的带您来的!家主若知道,定会扒了我的皮!”话音未落,他已丢了引路的灯笼,连滚带爬地往假山后钻,转眼没了踪影。
亭中人也惊觉动静,明非羡猛地推开龙九天,指尖慌乱地拢着微敞的衣襟,脸上却不见多少羞赧,反倒是眼波流转,先往夜无寒身上扫了一圈:“夜王爷倒是会挑时候,这百花亭的景致,今日怕是被你看尽了。”
龙九天已整好衣袍,一手按在明非羡腰间,看似随意,指节却微微泛白——那力道分明是在宣示主权。他看向夜无寒,语气平静无波:“夜王突然到访,可是有要事?”
“先前与二位提过,待时机合适,便来与明家主、龙家主一叙。”夜无寒缓步走近,目光掠过石桌上的残酒,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今日听闻二位都在,倒省了我再跑两趟。”
明非羡掩唇轻笑,故意往夜无寒身前凑了半步,香风拂过:“王爷的事,便是我们的事。只是不知,是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她指尖几乎要碰到夜无寒的衣袖,
龙九天忽然抬手,将一枚掉落的花瓣从她发间拈走,淡淡道:“非羡,站远些,别挡着王爷说话。”
夜无寒似未察觉二人暗涌的张力,只道:“近来长安的风不太平。秦家握着半数织锦生意,却总想着往盐铁里伸手,甚至……想借赈灾的名头,动我府里的粮。”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这长安第一世家的位置,秦家坐得太久,怕是忘了,这位置底下,埋着多少人的眼睛。”
龙九天眼中精光一闪,端起石桌上未动的茶杯,指尖在杯沿敲了敲:“秦家的账,确实有些不干净。上个月我派去南方的商队,还被他们故意截了货,说是‘例行检查’。”
“何止呢。”明非羡终于收了玩笑态,却仍不忘用眼角余光瞟着夜无寒,“我爹前几日还说,秦家在吏部安插的人,总在陛
她说着,忽然踮脚,凑近夜无寒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魅惑,“王爷想动秦家,我们姐妹……哦不,我们明龙两家,自然是愿意搭把手的。”
龙九天适时咳嗽一声,将明非羡拉回身边,看似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衣领:“秦家树大招风,早该有人治治了。只是不知王爷有何计划?毕竟秦家根基深,若是弄不好,反倒会溅一身泥。”他这话既是问计划,也是在隐晦提醒:别让非羡离你太近。
夜无寒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摊在石桌上——纸上画着秦家府邸的布局,几个红点标注着库房、账房和主院的位置。
“我打算借‘贪墨案’的由头。第一步,找个被秦家坑过的小商户,让他去户部举报秦家私吞赈灾银,这是‘引子’。”
“第二步,龙家主可派人在漕运上‘截获’一批秦家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信上不必写实,只需要提‘粮’‘银’二字,再模仿秦威的笔迹。”他指尖点向账房的红点,“明家主在大理寺有旧部,可让他们‘恰巧’查到秦家账房的假账,与密信对应上。”
明非羡挑眉:“这倒是妙,可万一陛下追问密信和假账的来源呢?”
“来源不必真。”夜无寒看向龙九天,“龙家的商队上个月不是丢了一批货?就说密信是从劫匪手里搜出来的。至于假账,让那几个旧部说,是秦家账房先生怕被追责,主动交出来的——人证嘛,明家主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
龙九天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却故意道:“可那小商户和账房先生,万一事后反咬一口呢?”
“不会。”夜无寒嘴角勾起一抹冷弧,“小商户的家人,我会派人‘保护’起来;账房先生……秦家倒了,他便是戴罪立功,陛下只会赏他一条活路。所以,可要找一品性端正的。况且,我会让他在供词里提一句,‘曾听秦家老爷说,夜王爷挡了他的路’——这样一来,我反倒成了受害者,陛下更不会疑心。”
明非羡拍了拍手,指尖再次搭上夜无寒的手臂:“王爷这心思,真是比这亭外的九曲桥还绕。只是……”她忽然凑近,吐气如兰,“事成之后,这长安第一世家的位置,王爷打算给哪家?”
长安第一世家,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头。它所带来的,是权力的极致诱惑。
“非羡,急什么?先帮王爷把秦家解决了,往后的事,自然有得商量。”他看向夜无寒,补充道,“那批密信的字体,我认识一位老先生,擅长模仿北狄文书,绝不会出错。”
夜无寒点头,将图纸收起:“明年开春,让那小商户去户部递状纸。尽量暮春之后解决。余下的事,便劳烦二位了。”
“哦?暮春之后?不知王爷为何拖延如此之久?”明非羡有些疑惑,明明当下就能开始的事,为何要拖那么久。
而夜无寒的回答也是言简意赅:“我还要结婚。”
明非羡还想再说什么,龙九天已揽着她的腰,对夜无寒道:“王爷放心,我们不会误事。只是……”他瞥了眼明非羡搭在夜无寒手臂上的指尖,“天色不早,王爷若是无事,便请回吧?非羡今日有些乏了。”
“嗯。”
夜无寒转身离去了。
二人看着夜无寒离去的背影,明非羡笑道:“听他的意思,这秦家的丫头,还杀不得?”
“我们是这场棋局中的棋子,不妨想想,若是你有王侯之权,是否还想要世家之权?”龙九天问。
龙九天指尖摩挲着石桌上残留的酒渍,目光落在夜无寒离去的方向,眼底的平静早已碎成冷光:“他要的哪里是秦家的命?是秦家手里攥着的织锦生意,是长安世家的人脉,更是‘王侯’之外,能压我们明龙两家一头的底气。”
明非羡挑眉,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碰过夜无寒衣袖的触感,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不是要结婚?难不成还想娶个秦家女,既当王侯,又掌世家?那时候就以个秦家家主以死,我为其女之丈夫,故愿承以重任?哈哈,真有趣。”
“秦雪月那丫头,心思纯却握着秦家的账册,夜无寒留着她,便是留着秦家最后的根。”
龙九天忽然转身,一手扣住明非羡的手腕,将她抵在亭柱上,力道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他让我们做‘引子’做‘证’,看似把计划摊开,实则早把我们钉在了‘帮凶’的位置——秦家倒了,明龙两家得了好处,陛下只会觉得是我们馋这第一世家的位置,而他夜卫国,不过是‘遭人记恨’的受害者。”
明非羡笑出声,试图用另一只手去勾他的脖颈:“那我们便顺水推舟,等秦家一倒,再联起手来……”
“你倒是笑得轻松。”龙九天忽然俯身,唇几乎贴在她耳边,语气却冷得像冰,“方才你凑在他耳边说话时,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顺水推舟,先收了你这颗不安分的棋子?”他指尖用力,捏得明非羡手腕发疼,目光扫过她方才搭过夜无寒手臂的指尖,“你的手,只能碰我。”
明非羡脸上的笑意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装镇定:“我不过是逗逗他……”
“逗?”龙九天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百花亭的风卷着紫藤花瓣落在他肩头,他的眼神却比石板还冷,“明家主的妩媚,该只给我看。方才你踮脚凑过去时,是不是忘了,这百花亭的石桌上,昨天还留着你求我别放开你的痕迹?”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语气骤然沉了下去:“既然记不住,那便罚你在这亭里站到月上中天——好好想想,你的笑,你的靠近,都该给谁。”
说罢,他松开手,转身走向亭外,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敢动一步,下次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只能属于我’。”
明非羡僵在原地,手腕上的红痕格外刺眼,望着龙九天决绝的背影,眼底的玩世不恭终于褪去,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