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许靖得此二子,乃去粮场去见刘禅。
许靖刚踏入粮场,便见刘禅身着嵌银丝的赭色监军袍,半蹲在粮囤旁。
他指尖顺着竹简上“斛”“石”的刻度逐行划过,连粮袋角落沾着的谷粒,都要捻起凑到眼前,仔细确认颗粒是否饱满,生怕亏了相父的粮草。
他神情异常专注,甚至未察觉有人到来。
马谡身着青色文官袍,手持两卷竹简侍立左侧,正逐句核对内容。
太子护卫柳隐一身玄色铠甲,腰佩宝剑立在右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粮场四周。
许靖早年与许劭设月旦评,品评天下名人高士。
当年曹操得其一评,犹是欣喜。
他识人之能虽不比许劭,亦独具慧眼,能辨贤愚。
今见刘禅身为储君,身具绝世之才,却务实之风、专注之态与躬亲基层之担当令人钦佩。
他会是一位仁君,千古少有的仁君。
但许靖又总有种感觉。
太子殿下幼小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两个人。
一个是悲天悯人,心怀苍生的耄耋老者。
一个是精神勃发,志存高远的发奋少年。
而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的人格,却能如水乳般融为一体,无半分违和。
莫非,这就是大汉天子之姿?
“殿下……”柳隐轻声提醒。
“怎么了?”
“许司徒来了。”
“哦?”刘禅回头得见许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上前来。
“学生见过恩师。”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那么彬彬有礼。
有着与这满身才学不相匹配的谦虚和恭谨。
许靖赶忙回礼:“殿下为汉之储君,无需多礼。”
刘禅回道:“礼记有言: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既为储君,更应该敬师重道,躬行此理,以为民之表率。”
许靖闻言含笑,自觉能育出刘禅这般仁君,自身于后世亦必留名青史。
“恩师不在舍馆休息,来此粮场,莫非有要事叮嘱?”
“无甚要事。”
许靖抚髯轻笑:“承江北友朋所托,令我照拂二童。此二童聪慧超常,堪为可用之材,我欲引荐于殿下。”
“哦?”
听许靖如是说,刘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姜维。
自入天水来,他亦暗暗打听冀县姜氏,就是为了寻找姜维,却闻凉州大乱后,冀县百姓多避难迁往并州。
姜氏族人或在其中。
今闻许靖言江北友朋所托,引荐二童,皆聪慧超常。
里面会不会有姜维?
于是,刘禅立刻期待的问道:“此二童唤作何名?”
许靖抚髯道:“一人姓姜,名永,一人姓张,名显。”
听闻“姜”字时,阿斗眼中立刻闪出光芒,但听到“永”字,那丝光芒又立刻暗淡下去。
“姜……姜永啊……”
“是,姜永,永久之永,今年十二岁。另一人张显,为显达之显,与殿下同龄。”
“哦……”
刘禅颔首,纵非姜维,然得此俊才良士,亦为美事。
若育之有成,助相父料理政务,亦可稍解相父之辛劳。
今生今世,当效先父之行,以诚待人,方能得义士相佐,切不可疏于人交。
若不然,相父独任辛劳,届时竟无一人可分忧,岂不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