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朝阳消失，森林湮灭，天空黯淡，漫天的大洪水再次凝固，化为了道道山峦，山峦之巅，单隽乙缓缓收回长枪，面容冷峻。
“鄙人……刚才好像是让你装死吧？”单隽头血枪缓缓收回中，头也不回。
“咳。”冰山下，楚小凝探出脑袋，尴尬道：“刚才前辈您说十息取他性命，我数了数，他十五息轰碎了您的血幕，十八息拳头靠在了您的脑门上……所以，情不自禁，情非得已，实属多余地出手了……”
刚才的那一击十万剑之世界，的确是楚小凝万不得已出的手，这位性情乖张的前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被人打死，楚小凝担心自己从装死变成真死。
“没错，真的多余。”单隽乙长枪终于完全收回，淡漠道：“年轻人，修行要靠努力和汗水，不可以仗着天赋宝物，四处卖弄。”
啊呸！
楚小凝差点喷出来，本姑娘还不是为了救你狗命，这也叫卖弄！？
而且，说到卖弄的话，刚才那一枪又是树木又是太阳、又是冰川又是洪水，最后收招更是恨不得收到天荒地老，还有比这更加卖弄的嘛？
“区区一个堕仙，爷随手宰了。”单隽乙转过身，面容冷酷，刚才被堕仙打得飞来飞去的场面仿佛从来不曾发生。
“超越天道的力量……年轻人，你可是洪荒主界的后辈？”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后方轻轻传来。
“谁！？”单隽乙大惊失色，挺枪猛然回头，却发现那堕仙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不同的是，他浑身散发着迷蒙的金光，面容慈祥安宁，与之前那狰狞的模样判若两人。
“洪荒的后辈，终于成长起来了。”堕仙看向单隽乙，慈祥地笑道：“你便是为了抗击天外异族而被培养起来的后辈天才吧？如此天赋，万年难遇，这个世界的未来终还有望……”
堕仙身前，一枚青色方印在一片金光中缓缓升起，堕仙看向那枚方印，苍老的眼中透着复杂的神色，缓缓开口：“这是五界印……当年，老夫正是用它封印了仙界。那一战，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万幸阻止了天外异族的继续侵入。老夫守护了它无尽岁月，现在，此宝就传承给你了......”
“你不会想知道，我等为了激活此宝，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若洪荒还能永存，我，北斗圣君，仙界最后存在，死而无憾......”
迷蒙的金光闪耀天地，北斗圣君微笑着渐渐羽化，化为无尽光华，最终消散在荒界漆黑冰冷的天幕中。
“北斗圣君……”感受着那无尽的惆怅与决然，楚小凝下意识地躬身一礼，当初洪荒的先辈们，放下一切恩怨走到一起，只为保护洪荒世界不受外敌入侵，他们究竟付出了怎样的牺牲、怎样的代价……
青色方印光芒消散，缓缓落入了单隽乙手中。
“可惜呀，老东西，鄙人是天才不假，却不是什么抗击天外异族的天才。”单隽乙突然冷笑：“你等的人，现在没有，将来恐怕也不会有了。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老东西。”
“你怎能这么说！”楚小凝一惊。
“还能怎么说？”单隽乙不屑道：“各国各宗的巅峰大能们都在屈服、自保。选择臣服于异族，至少他们和自己的亲近之人可以苟活，选择继续抵抗，则无异于以卵击石、与洪荒世界共同灭亡。这笔账，很难算么？”
楚小凝听完陷入了沉默，沉默许久之后，她怔怔道：“过去有北斗圣君这样为守护天下而牺牲的前辈，如今的洪荒世界又岂会全是投降苟活之人？”
“事实如此，多说无益。”单隽乙一脸嘲讽道：“事到如今，洪荒亿万生灵只能自求多福。比如像鄙人，靠自己的能耐成了所谓的万年一遇绝世天才，洪荒或可毁灭，我却毫发无损，哈哈。”
说着，单隽乙把青色方印随手一抛：“世道变了，这破印，扔了吧。这么多年了，即使是仙界至宝，也早就风化了。哼，自己送死也就罢了，还丢个破印指使别人送死，老东西。”
咔嚓……
方印落地，果然四分五裂，犹如这万里冰封的荒界一样破败。
楚小凝呆呆地看着那碎裂的方印，眼神渐渐迷茫。
虚空深处，洪荒主界依旧散发着浩渺的光辉，上面草木成林，鸟语花香，有村落，有城池，有风花雪月，有爱恨情仇，由她所熟知、所在意的一切，有她一路走来所相识的所有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湮灭于无尽混沌？
“那个人呢，他也放弃一切了？”
忽然，她睁大了眼睛，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谁？”单隽乙一愣。
“极北魔皇，杨子默。”楚小凝沉声道：“他也曾是洪荒联军的一员对吧？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洪荒世界毁灭？”
“鄙人说过，人是会变的。”单隽乙意味深长地看向楚小凝道：“小姑娘，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出手守护这一切，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离开洪荒，独自逃亡？”
“他不是那样的人。”楚小凝喃喃道：“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弟子，不惜劫掠天下、与天下为敌的存在，又岂会是个贪生怕死，毫无情义之人？”
“哈？”单隽乙好似看傻子一样看着楚小凝：“你不会烧坏脑袋了吧？他爱护自己的弟子与全天下为敌，和拯救这个即将完蛋的世界，你告诉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楚小凝淡淡道：“没有我，他永远也无法复活他的弟子。”
“喂喂。”单隽乙瞪大眼睛道：“这话什么意思？小姑娘啊，你莫不是和我那个蠢货弟弟待久了，也学会吹牛了？”
楚小凝表情冰冷：“送我回去。洪荒世界一旦毁灭，即使是你们这些巅峰强者也唯有流落无尽混沌，失去洪荒的一切地位与资源，像一群可悲的丧家犬。这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何不让我去做个尝试？”
“不是，你真疯了？”单隽乙叫道：“你凭什么！？”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一切毁灭。”楚小凝道：“我也不想让北斗圣君，以及那些战死的前辈失望。”
“你搞清楚，北斗圣君那老东西，传承也是传承给我，不是给你！你哪来的负罪感！”单隽乙叫道：“你凭什么！？”
“我想回去，我的一切都在洪荒，或许当年的前辈们，也是这样想的。”楚小凝静静道。
“你实力低微，凭什么说这种大话？你凭什么！？”
“真要说？”
“说！”
“凭我略有姿色，可以蛊惑杨子默。”楚小凝忽然笑靥如花：“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哎不是？我原以为我够癫了，没想到，小姑娘你才是巅峰之癫！”单隽乙摇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和我那个蠢弟弟一样，浑身上下透着清澈的愚蠢。”
楚小凝淡淡道：“所以，你要不要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