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不愿意答,那朕再换个问题,”顾桓祁靠在椅子深处,居高临下地睨着褚妃,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如梅园中沁雪的寒梅一般,孤傲凛冽,“朕在昏迷时,说要与朕同饮桂花酿的人,可是你?”
褚妃入鬓的长眉深深拧起,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面色惨白如一张白纸,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皇上?”
“回答朕!”顾桓祁大喝一声,目光如同利刃,划过褚妃惊诧的脸。
回转正殿的小碟子闻声连忙停下了脚步,站在屏风外不再挪动。
褚妃回想起这几日的甜蜜时光,原来顾桓祁早就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自己说的,他一早就知道沈清和在他昏迷之际去探望过。
所以这些日子里他都只是在利用自己。他想试探沈清和是否在意他,所以刻意将沈清和晾在一边,日日召自己侍奉在侧。
他想让沈清和吃醋,想要沈清和在乎,以此说明沈清和的心里有他。
褚妃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鼻尖一红,方才的慌乱与不安化为了异常的平静,不屑地笑意中带着些许的苦涩,“那...臣妾...臣妾究竟...算什么呢?”
顾桓祁并未回答褚妃的问题,漠然道:“你可知,这是欺君?”
褚妃闭上眼睛,两滴眼泪缓缓滚落,“欺君?皇上要治臣妾欺君之罪?”
许久,她冷笑一声,再睁开双眼时,眸中已满是恨意,尖厉嘶吼道:“顾桓祁,你根本就是个瞎子!”
屏风后的小碟子脊背一阵发凉,透过屏风看向顾桓祁铁青的脸色。
“谁人真心何人假意,你都分不清的!”褚妃甩开长灵奋力拉扯自己的手,双手撑地,怨恨与不甘支撑着她站起身来,怒瞪着顾桓祁质问道:“皇上治罪臣妾,究竟是因为臣妾欺君,还是因为臣妾揭开了她沈清和的真面目!”
顾桓祁额角的青筋暴起,跳动地异常厉害,心底最后一丝心软也被怒火燃烧殆尽,“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封信皇上明明已经看过了,应该清楚臣妾究竟在说什么。”褚妃直视着顾桓祁的目光,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温顺柔婉的模样,鬓发散乱地贴在额前和颈间,通红的双眼里翻涌着无尽的疯狂与嫉恨,恨恨道:“是啊,我悉心筹谋,我用尽手段,可我也不过是为了离你近一些,我做这些不过是因为心中有你。可你却要治我欺君之罪?”
褚妃仰起头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我欺君?她沈清和难道不是吗?她是什么人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如今跪在这的为何是我不是她?怎么被治下欺君之罪的人是我不是她?”
“所以,”顾桓祁沉着脸色,无视褚妃的质问,眸子里满是冷漠,“你看过那封家书了,是吗?”
褚妃气极反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瞎子,真是个瞎子。我也是瞎了,竟然将真心错付与你,竟真的以为你看见了我的真心。”
顾桓祁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听她们吵闹了这般久,更是没有耐心,“来人!”
“沈清和与诚王勾结,她身边的江梅是茕挞余孽木颜晴!”褚妃怒吼着,因为用力而失去平衡,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这些,关乎大庆的江山,你也能视若无睹吗?”
小碟子正要迈出屏风的脚步听见褚妃所言却又猛然怔住,为难着不敢前进。
“住口!”顾桓祁厉声喝道,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喷涌而出,捂着胸口冲屏风外大喊道:“来人!”
小碟子不敢再耽误,低低地做了个手势,几个太监涌入重湘宫正殿,不顾褚妃的挣扎,将她强行架了出去。
生怕褚妃又喊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小碟子赶紧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儿素帕来,一把塞进了褚妃的口中。
“皇上...”小碟子捧着怀中拂尘怯怯上前,“褚妃娘娘和长灵...”
顾桓祁坐在上首的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晌,才声音无力且沙哑道:“送去慎刑司...”
“是。”
待顾桓祁给了答复,小碟子赶忙应下,忙不迭地就往外走,只想尽早从皇帝眼前消失,生怕雷霆之怒降在自己的头上。
重湘宫的正殿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顾桓祁沉重的呼吸声。顾桓祁颓然垂首,即便处置了褚妃,可他心中的困局却仍未可解。
气息吞吐之间,顾桓祁的耳朵好像空气压住了,褚妃方才言语间的诅咒与叫骂声还在耳边盘旋。
每一个字都似是淬了毒的银针,一下一下地扎在顾桓祁的心底。她没说错,自己就是在偏袒沈清和,就是在为沈清和遮掩。
可是,自己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护住自己与沈清和之间的情意吗?
半晌,顾桓祁撑着椅子想要站起身来,指尖却碰到一硬物。凛眉回首之际,又看到了那幅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