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到墨韵面前,仰着脑袋看他,眼睛亮闪闪的:
“墨韵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啦?白糖呢?武崧呢?小青呢?他们是不是在后面跟你玩捉迷藏呀?”
他说话时,尾巴在身后甩得欢,
“上次你说等猫土解放了,就带他们一起回来吃婆婆做的南瓜糕,现在……”
“汤圆。”
班主婆婆的声音从竹椅那边传来,不高,却让汤圆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正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个竹篮,里面是刚摘的豆角,指尖慢悠悠地掐着豆筋,动作和往常没两样,只是掐断豆筋的声音“啪”地一响,在院子里显得格外清。
墨韵的目光落在竹椅旁的石桌上,那里摆着三个粗瓷碗,碗沿还沾着点米汤的印子。
他记得以前星罗班在时,桌上总是摆着四个碗,白糖的那个碗沿缺了个小口,是他自己摔的,还嘴硬说是“独特的标记”。
豆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墨韵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爪子扒着他的衣角往上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大概是闻到了韵力的气息,又或许是在找那个总爱抢他小鱼干的身影。
墨韵弯腰想摸摸它的头,手抬到一半又停住,指尖泛白,终究还是垂了下去。
“婆婆蒸的南瓜糕可甜了,”
汤圆见墨韵不说话,又凑上来,把手里的半块递过去,
“白糖上次还说,要带那种会发光的果子回来,说比南瓜糕还好吃……”
他忽然顿住,看了看墨韵的脸,又看了看班主婆婆,小眉头皱了起来,
“墨韵哥,你怎么不说话呀?白糖他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还是……”
“汤圆,去把桌上的南瓜糕端过来。”
班主婆婆掐完最后一根豆角,把竹篮往旁边一放,声音依旧温温的,只是抬手时,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那块淡青色的斑——那是以前为了护着小家伙们,被魔物的黑气扫到留下的。
墨韵在竹椅旁的石凳上坐下,冰凉的石面透过衣料传来凉意,刚好压下怀里那股渗人的寒。
他看着班主婆婆,她正用帕子擦着手,阳光落在她花白的鬓角上,像落了层雪。
他想说点什么,说白糖是怎么拼尽全力保护大家的,说最后那一刻小家伙眼里没有怕,只有“我做到了”的亮,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巴巴的:
“南瓜糕……很香。”
“嗯,”
班主婆婆点点头,脸上又露出点笑意,眼角的皱纹弯起来,
“知道你们爱吃甜的,多加了两勺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墨韵怀里,像是随口问起,
“路上累了吧?龙安顿好了?”
“嗯,在镇外的槐树下。”
墨韵的喉结滚了滚,
“它……很乖。”
豆腐叼着个葡萄籽跑过来,往墨韵脚边一放,抬头冲他“喵”了一声。
那葡萄籽圆滚滚的,和白糖以前吐在葡萄藤下的一模一样。
墨韵盯着那颗葡萄籽,忽然想起白糖说过,“葡萄籽埋在土里,来年会长出好多葡萄,到时候给婆婆做一坛子葡萄酒”,当时小家伙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要亲手酿,结果被武崧嘲笑“连葡萄都摘不稳”。
“墨韵哥!”
汤圆端着盘子跑过来,南瓜糕的热气在他手心里氤氲,
“你快告诉我们呀,猫土是不是解放了?白糖他们是不是很快就回来啦?上次你送信说在和黯决战,是不是打赢了?”
小家伙的问题像连珠炮,眼睛里全是期待,
“白糖说打赢了就教我新的韵力招式,他还说……”
“汤圆。”
班主婆婆又开口了,这次她没看汤圆,只是望着葡萄藤架,那里挂着几串青绿色的葡萄,还没熟,像一颗颗硬邦邦的玉珠子。
“让你墨韵哥先吃块糕,跑了那么远的路,该饿了。”
汤圆把盘子往墨韵面前推了推,小声嘟囔:
“可是我想知道白糖什么时候回来……他还欠我半条小鱼干呢。”
墨韵拿起一块南瓜糕,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掌心,甜香漫进鼻腔,可他却尝不出味道。
糕上的糖霜沾在指尖,黏糊糊的,像白糖每次偷吃时,嘴角沾着的那样。他张了张嘴,想说
“白糖回不来了”,
可看着班主婆婆那双藏在皱纹里的眼睛——那眼睛里明明有了答案,却还努力盛着笑,像怕惊扰了什么——他的话又咽了回去。
班主婆婆站起身,往灶房走:
“我再去盛碗绿豆汤,天热,解解暑。”
她的背影在葡萄藤的阴影里慢慢移动,脚步有些慢,围裙的带子垂在身后,一动不动。
院子里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豆腐趴在墨韵脚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扫过那颗葡萄籽。
汤圆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眼睛望着门口,像是在等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突然推门进来,喊一声
“婆婆我回来啦”。
墨韵低头看着怀里那方被韵力裹着的空间,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和掌心南瓜糕的温热撞在一起,像心里那片说不出的疼,一半烫,一半冰。
他知道,有些话迟早要说,可此刻看着这满院的阳光和安静,却只想让时间停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就好像只要不说,那个总爱惹麻烦的小家伙,就还在某个地方,正往家的方向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