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骤然漫了过来,漫过客栈的墙,漫进屋里,把两人的呼吸都裹得沉。
墨紫竖着耳朵听,能听见巷子里风扫过落叶的声,能听见远处货郎的吆喝,却听不见那道黑影的动静,也听不见哥哥的脚步声。
她慢慢松开小青,起身走到窗边,又一次掀起窗缝——
老槐树下的黑猫不见了,地上只留下几滴黑污,像墨滴在地上,慢慢渗进土里。
巷口的拐角处,那道黑影也没了踪迹,只有风卷着几片落叶,在地上打旋。
可墨紫知道,他没走。
那道影子就藏在附近,像盯着猎物的狼,等着她和小青露出破绽。
她放下窗纸,转身时,看见小青正握着那枚铜符,坐在桌边看着她,眼底的怕还在,却多了些韧——那是像哥哥的韧,是遇事不慌的稳。
“姐,”
小青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我们不怕,等哥回来就好。”
墨紫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那碗粥,喝了一口。
粥的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却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些——她不能慌,哥哥不在,她就是小青和白糖他们的依靠,要是她慌了,这客栈里的软,就真的没了。
日头慢慢往西沉,院墙上的影子越来越长,最后缠在一起,像张织好的网。
屋里的光渐渐暗了下来,墨紫没点灯,她怕灯光会引来外面的黑影。
小青靠在她身边,手里还攥着铜符,眼睛盯着门口,偶尔眨一下,却不敢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却很稳,一步一步,踩在石板路上,带着熟悉的节奏——是墨韵的脚步声。
小青立刻直起身子,刚要起身,就被墨紫按住了。
墨紫的眼睛亮了些,却还是带着警惕:
“等一下。”
她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没有再动。
接着,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停了一息。
咚,咚。
节奏稳,间隔准,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墨紫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去拉门闩。就在门闩被拉开的那一瞬,门缝里忽然渗进来一缕极淡的黑气,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悄无声息地往她的指尖扎去。
墨紫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缩回手。
几乎在同时,门外的墨韵低喝一声:
“退!”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一道水幕“哗”地一声落下,像一面透明的墙,将那缕黑气瞬间压回门外。
紧接着,门被推开,墨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衣摆上沾着晨露,眼底带着一丝赶路后的疲惫,却依旧沉稳。
他抬眼看了看墨紫,目光很快又落在小青身上,声音压得极低:
“你们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他已经反手关上了门,将一枚黑符掷在地上,黑符刚一触地就“呲啦”一声冒起白烟,化作一缕黑雾被他掌心的水意一卷,收进了一个小瓷瓶里。
“他们在门口留了‘引’。”
墨韵的声音很淡,却带着冷,
“等我回来开门时,借机渗进来。”
墨紫这才意识到刚才有多险,后背一阵发凉。
她看着哥哥,想问的话堆在喉咙口,却又不知从哪一句开始。
墨韵没给她太多时间。他走到桌前,把背上的包裹放下,打开时里面是几块晒干的清韵草和几包药粉,
“把这个铺在白糖他们的床边,能压一压蚀韵。小青,你把窗缝再检查一遍,我在门槛下再布一道水纹。”
小青用力点头,拿起清韵草就去铺。墨紫则去检查窗缝,指尖刚碰到窗纸,就发现纸的边缘有一丝极细的灰——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过,试图找到最薄的地方。
她心里一紧,立刻把那处窗纸换了新的,又在窗沿撒了一层细盐。
墨韵则在门槛下布了一道水纹,指尖一弹,水纹沿着门缝游走,像一条细小的蛇,将每一道可能渗进来的缝都封住。
做完这些,他才在桌边坐下,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粥,喝了一口,然后抬眼看了看床上的白糖、武崧和大飞,眼底的寒意散去几分。
“哥,你去了哪里?”
小青忍不住问。
墨韵放下碗,声音压得极低:
“城西破庙。‘引’的源头,就在那里。”
“那……那破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小青的声音有些发颤。
墨韵的目光沉了沉,
“有。而且比我想的要多。”
他没有细说,只是把一只小瓷瓶推到墨紫面前,瓶中装着一缕被封着的黑气,
“这是从破庙井里抽出来的‘蚀源’。三日后去断韵台,或许能派上用场。”
墨紫接过瓷瓶,指尖有些发凉。她看着哥哥,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哥,三日后,你真的要去吗?”
墨韵看着她,目光平静,
“我若不去,他们会把那口‘井’挖到我们门口。”
他顿了顿,又看向小青,
“你们留在这里,护好白糖他们。敲错一息,都不开。”
小青用力点头,把那枚铜符攥得更紧。
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韵闭了闭眼,调息片刻,然后重新睁开,目光落在桌上的草图上,指尖轻轻点在中央的节点,像是在给自己下一个无声的命令。
“断韵台。”
他在心里默念,眼中的光一寸寸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