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一听,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那衣服皮鞋多金贵,我这一身糙皮肉,别给你穿坏了!”
“哥,你这说的啥话?”周辰正色道,“你现在是代表咱们周家坳出去开会的,代表的是咱们村的脸面!穿得太寒碜,宏伟叔第一个不答应!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周雄试穿了一下,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笔挺的中山装一上身,整个人顿时显得精神抖擞,连气质都提升了不少。
周大嫂也是好久没见你哥穿得这么人模人样了,稍微打扮了一下,倒也是十分的帅气。
周大嫂围着周雄转了两圈,眼里闪着光,啧啧称赞:“他爹,你穿上这身,还真像那么回事!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周雄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着衣领,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你男人我底子好,稍微打扮一下就不一样了,不然当年咋能把你娶回家?”
“德行!”周大嫂嗔怪一句,小心翼翼地把衣服脱下来,“明天才穿呢,赶紧挂起来,别弄皱了。鞋子放高点,别让老鼠磕了。”
看着哥哥既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周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哥,放宽心!开会没啥大不了的,就是去听听领导讲话,喝喝茶,到时候跟着流程走就行。咱村肯定还有别人一起去,有个照应。”
“嗯嗯,好,我只是第一次去,太紧张了。咱们村里还有别人和我一起去的,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安抚好周雄,周辰便回家了。
他刚走没多久,放学回来的周正就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院子,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扯着嗓子问:“爹!娘!我听说爹要去县里开会了?开啥会啊?他们都不告诉我,就说我小,不懂!”
周雄看着儿子那好奇的小模样,心里得意,摸了摸他的头说:“你爹我评上‘冒尖户’了!明天就是去县里开这个会!”
“冒尖户?”周正眨巴着大眼睛,“是啥意思?是很厉害的意思吗?”
“对!就是说明咱家日子过得好,是村里的先进!”周雄尽量用孩子能懂的话解释。
周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瓜一转,突然冒出了一句:“哦!我明白了!那……二叔是不是比咱家更‘冒尖’,冒了好多好多尖啊?”
周辰刚好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拍了下侄子的后脑勺:“你小子,瞎琢磨啥呢!赶紧写作业去!”
一提作业,周正立马蔫了,缩着脖子溜进了屋。
第二天一到学校,周正心里那股因为父亲评上“冒尖户”而产生的自豪感,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按捺不住地想要蹦出来。
他因为调皮,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重点关照”。
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功夫,他偷偷扭过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炫耀对同桌的小男孩说:“喂,告诉你,我爸评上‘冒尖户’了!明天要去县里开会呢!”
那男孩叫铁蛋,比周正大一点,闻言撇了撇嘴,一脸不信:“吹牛吧你!你知道‘冒尖户’是啥吗?家里得特别有钱才行!就你?”
说着,他不屑地瞟了一眼周正脚上露着脚趾头的破布鞋,还有那条膝盖上打着两个醒目补丁、屁股上还有一个不明显补丁的裤子。
周正被他的眼神和语气激怒了,小脸涨得通红:“我没骗你!我爸亲口说的!他明天就要去开会了!”
小孩子嘛,都会带一些炫耀和虚荣的成分。
“哼!你要是真有钱,还能穿这破裤子?你看我这裤子,才三个补丁,你的都有五个了!你爸要是‘冒尖户’,那我爸就是‘万元户’了!” 铁蛋有理有据地反驳,还拉拢旁边的同学,“你们说是不是?周正他爸就是开条破船,跟我爸一样,凭啥他能评上?”
确实,周正看着不像是冒尖户。而这孩子比周正大一岁,他知道冒尖户是家里有很多很多钱才可以的,他就说周正在吹牛。
周围的孩子们也跟着起哄,他们单纯的世界里,补丁的多少似乎成了衡量家庭贫富最直观的标准。
这时,老师回过头,严厉地瞪了周正一眼:“周正!又交头接耳!是不是想出去站着?”
周正吓得一缩脖子,连忙辩解:“老师,我……我嘴巴痒,挠挠……”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铁蛋和几个男孩围住周正,继续嘲笑他“吹牛”。
“我也不信你呢,你爸要是能评上冒尖户,我爸就是万元户了。万元户你知道多少钱吗?那证明家里有1万元钱。”
“对对,周正,你吹牛!”
周正又急又委屈,他坚信父亲不会骗他,可看着自己身上数不清的补丁,又无法反驳铁蛋的“证据”。
这时候其中有一个男孩说道:“哎呀,别想了,冒尖户那可是特别特别有能力的人才能评上呢。”
“就算……就算我爸现在不是,”周正憋红了脸,努力想着二叔平时教导的话,倔强地昂起头,“我二叔说了,不能以貌取人!衣服穿得破,是因为我们家节俭!钱都是一分一分省出来的!而且,我二叔就有大船,他更厉害!”
“你二叔厉害哦,我们都知道,但是你爹不可能那么厉害的。”
但是他的辩解在孩子们一片“吹牛大王”的哄笑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周正握紧了小拳头,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证明给你们看,我爸就是了不起!我们周家的人,就是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