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潮(2 / 2)

自己当时没懂,如今懂了,却太晚了

船忽然一歪,像是被什么暗流扯了一把。

甘白猛地回神,发现前方的水面忽然变得浑浊,像是一锅煮开了的墨汁,咕嘟咕嘟冒着泡。阿雅也看见了,脸色一变,伸手去抓甘白的袖子,指尖抖得厉害。

“是水鬼,”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真来了。”

甘白没说话,只把桨一横,示意她趴低。

两人缩进船底,头顶的月光被一片阴影遮住——是张辽的斗舰去而复返,船腹的铁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舰首站着张辽,手里拎着那盏风灯,灯罩上的狼头在风中咆哮。他的目光扫过水面,忽然停在甘白藏身的浮萍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出来吧,”他朗声道,声音在江面上滚开,像一把刀,“我知道你们在这儿。”

甘白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似的,一声重过一声。

阿雅的手悄悄摸上他腕子,指尖在他脉门轻轻一按,像在数他的心跳,又像是在告别。

“甘白哥哥,”她贴着他耳朵,声音轻得像蚊子,“我数到三,你就跳,别回头。”

“一。”

甘白没动。

“二。”

阿雅的手忽然一紧,指甲掐进他皮肉里。

“三。”

甘白还是没动。他不能动,也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阿雅就会像那缕头发一样,被暗流卷走,连个影都没留。

张辽的灯依旧再次晃了三下,发现确实没有人,终究还是移开了,斗舰破浪而去,水纹荡开,把浮萍推向更远的暗处。

阿雅却忽然笑了,笑声轻得像是风吹过芦苇:“甘白哥哥,你骗人,你说有你在,可你还是怕了。”

甘白把桨横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声“你怕了”像一根倒刺,扎进耳膜里,拔不出,咽不下,猛的低头看见阿雅的手还掐在自己腕上,指甲已没进皮肉,血珠顺着她月牙形的掐痕渗出来,混着江风,竟有些凉。

他并没喊疼,只把掌心翻过去,盖住她的手背,掌下那点瘦骨,轻得几乎只剩脉跳,一跳,就撞在他心口上。

“我怕。”甘白是第一次承认,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怕我一回头,你就把自己交出去,换我活。”

阿雅怔了怔,睫毛一抖,那两颗一直悬着的水珠终于滚下来,砸在船板上,碎成更小的水沫。

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湿,袖口那点火油味被眼泪一蒸,苦得刺鼻

“我才没那么傻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在袖子里,“我阿娘疯之前,教过我一句话——乱世里,谁先心软,谁先死。”

甘白听后没接茬,只抬眼望向远处。

江面被月光劈成两半,一半亮得刺眼,一半黑得沉底。那几点渔火仍在,却比方才更近了,近得能看清灯罩上绘的并非狼头,而是一朵歪歪扭扭的并蒂莲。

心头猛地一紧,那灯罩的笔法,分明出自璐璐姐之手。当年璐璐姐绘莲,总爱把莲瓣画成缺了一角的模样,说是“世间无圆满,留一处残缺,才活得下去”。

“是璐璐姐。”甘白喃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

阿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渔火已近在十丈之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去摸怀里那枚碎玉——原是甘白铜镜背面的小字,被她用红绳穿了,贴身挂着。玉片边缘割得她心口生疼,她却舍不得摘。

“甘白哥哥,”她轻声道,“要不……我们别去交州了。去找璐璐姐,好不好?”

甘白没立刻回答。他想起莲花师姐最后一次见他时,手里那把盐。盐粒落在地上,像一场小雪,也像一场无声的告别。莲花师姐说:“白袍弟弟,乱世里,盐比血值钱,你可别把自己卖贱了。”

“不,”他摇头说道,“交州还有彭大波、破天兄弟,还有……莲花师姐,夏夏姐姐,琳琅姐姐,而且万一璐璐姐已经回到交州那不是更好吗”

阿雅咬了咬下唇,没再劝

因为,心中知道,甘白嘴里的“莲花师姐”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截插在淤泥里的藕,断了,还连着丝。

船桨再次划动,搅起一圈圈黑泥。阿雅把脚缩回来,抱膝坐着,下巴抵在膝盖上。月光落在她脚踝的疤上,那层细白的皮被风一吹,竟真的剥落了一小片,露出底下粉红的嫩肉,

伸手去撕那片皮,撕到一半,又舍不得,

甘白侧头看她,忽然想起在交州盐仓,莲花师姐煮莲子羹,莲子心没去干净,苦得他直吐舌头。莲花师姐笑着拍他后背,说:“苦才是真的,甜都是骗鬼的。”

如今想来,那苦里透出的甜,竟比糖还让人上瘾。

船行至江心,暗流忽然变得湍急,甘白把桨一横,示意阿雅趴低。

两人刚俯身,船底便传来“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硬物撞了一下。

阿雅脸色一白,伸手去抓甘白的袖子,指尖抖得厉害。甘白却出奇地冷静,他俯身贴耳在船板上,听见底下传来细碎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再重复一遍——这是交州暗线的暗号。

“原来是雷部破天兄弟。”他低声道,

阿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伸手去解船尾的麻绳,那绳头打了个活结,一拽就开,却缠上了她掌心的血,越拽越紧。

甘白覆上她的手,低声道:“还是我来吧。”

绳结松开的一瞬,船底忽然浮起一个人头,湿发贴在脸上,像一团水草,那人抹了把脸,露出一张黝黑的笑脸,正是雷神原位异能者彭大波。

“唷,白袍小将兄弟,”只见彭大波压低声音,牙齿在月光下白得瘆人,“张辽的水鬼队就在后头,你们快跟我走!”

甘白没犹豫,把桨一扔,伸手去拽阿雅。

阿雅却忽然往后缩了缩,眼睛盯着彭大波身后那片黑水,声音轻得像蚊子:“那……那是什么?”

彭大波回头,脸色一变,只见水面上浮起一具尸体,面朝下,长发散开,尸体背上插着一截断箭,箭羽被水冲得只剩一根白杆,却仍倔强地指向北方。

甘白的心猛地一沉。那箭羽的样式,他认得——是曹军的制式。

“是张辽的警告。”彭大波啐了一口,伸手去推那尸体,“别看了,我们快离开这,到交州州府就安全了!”

阿雅却忽然伸手,指尖颤颤地拨开那具尸体的长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竟是她阿兄的脸,泡得发胀,眼窝深陷,却仍看得出眉眼的轮廓。

“阿兄……”她喃喃,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哭不出声。

甘白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捂住她的眼睛,掌心下,她的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蝶,一下一下,刮得他心口发疼。

“别看,”他低声道,“看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阿雅没挣扎,只把脸埋进他肩窝,声音闷得几乎听不见:“甘白哥哥,你说……我阿兄会不会冷?”

甘白喉头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不冷,江水是暖的。”

彭大波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再不走,水鬼队真来了!白袍兄弟快让你那个女娃娃安静点”

甘白点头,把阿雅打横抱起,轻轻放进船底,自己则接过彭大波递来的另一把桨,两人一左一右,朝交州州府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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