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货栈内,地上的小掌柜面如土色跪地磕头如鸡奔碎米。
“小姐恕罪啊,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没有恶的心啊!”
他只是听大掌柜的命令,将手里的东西送到孙翰林手中,并未自己参与过啊!
而探春没有理会他,只是轻轻一摆手,一旁就闪过来四个身影。
“是!”
四条大汉手里拿着水火棍冲着贾探春行礼唱喏,随后转过身。
本来就恐惧的小掌柜此时更是吓得汗出如浆,一旁的吴掌柜也背过眼去,心中无奈。
薛家是什么家不重要,重要的是薛宝钗的亲舅舅王子腾。
那可是正经兵部的大员啊!
像这样一个商籍的小户,打死都不用论啊!
当年的薛家上京,不就是因为薛蟠打死了冯渊才进来的吗,那可是正经的员外啊。
他有心搭救,却也不敢开口。
“小姐,小姐...”
任凭吓出一身冷汗的小掌柜再怎么折腾,终究被几个穿着黑戴着红的薛府家丁狞恶着脸直接攥着胳膊拖出了货栈内。
看着这几个人虎背熊腰的背影,贾探春心中闪过一丝快意。
没想到,薛家哥哥虽然不是个厉害有能为的,这恶奴却调教的不错。
拿起水火棍光是站在一旁都足够吓人了,真动手的时候,更是带着一股子煞气。
也不枉她专门开口找薛蟠去借了来,倒是真的好用。
见到小掌柜被拖出去了,贾探春又转过身来,看着一旁一身红袍的老掌柜。
“吴掌柜。”
即使眼前之人比自己年纪高出不少,可贾探春依然厉声呵斥道。
“货栈鲜果之事,到底是何人传出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人看着眼前眉色严厉,一身杏黄襦裙的少女,沉默不语。
如果放在平常,老掌柜对于这个贾府的少女多看一眼都算他输。
我一个薛府的老掌柜,自我跟随老东家的时候,你这孩子的亲爹都尚未懂人事呢,我能听你的?
若是惹急了,他说不定还得指着鼻子骂两句:
贾探春,你一个庶女出身,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在这耀武扬威啊!
老子不过是将号上的水果都是从府内出来的事情散了出去罢了,又未做些什么别的事情。
你一个连阁都没出的小娘皮,在府内我还叫你一声二小姐,出了府就是个活着的肉盂儿!
但是今天不一样,这些话吴掌柜只能憋在心里。
看着贾探春身边那个一声红裙,和往日打扮完全不同的大小姐,吴掌柜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张开嘴,便是一声哀求:
“小姐,我可只是糊涂了这一回啊,还望小姐开恩!”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目露惊惶可怜的老掌柜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薛宝钗不忍心别过头去,只能叹了口气。
“哎。”
一旁的小丫鬟文杏赶紧上来扶着薛宝钗坐在一旁,另一个丫鬟莺儿则是递上一盏杏仁茶。
“小姐,别忧心,先消消火。”
说着,杏儿撇眼瞅了一眼地上的吴掌柜,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上次在货栈,自己小姐让她去后栈支取八百两金子来,连所有商号最大的刘掌柜都没说半个不字,反而是这个老杀才,一口一个不见调纸不能出金。
好似一个烂泥捏的貔貅一样,又臭又硬又吝啬。
一双杏眼看着地上一身华袍,反而比自己这个主人家更像是薛家人的老掌柜。
薛宝钗端过杏仁茶喝了一口,茶盏遮住的粉嫩丰盈的脸庞上,一双杏眼闪过一丝不忍。
但是随着她挪开茶盏,眼中的不忍又消失不见。
她是个伶俐的,自然也知道,这货栈不整治,也确实是不行了。
现如今不用自己出面,二妹妹愿意做这个恶人,她也乐得轻巧。
藕带似的嫩指轻轻将茶盏放在一旁,最终薛宝钗还是轻张檀口,叹了一声。
“吴掌柜,你也是我家老人了。”
地上的老掌柜很熟稔的顿时咕咚一声跪了下去。
“是小姐,我跟随先举公的时候,尚是二十年前的事。”
老人就是这点不好,总要搬出来什么资历辈分来处理问题。
尤其是这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里生厌。
而且最闹心的是,这招还很好用。
她一个薛家的小姐若是欺负老仆,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薛宝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不过这次不用她开口了,自然有人做这个恶人。
贾探春看着眼前这倚老卖老的老头,英媚的目光一扫,冷哼一声。
“当年宣王一家也曾追随曹孟德鞍前马后,最后晋文王当街诛杀魏少主的时候,也未曾留情!”
吴掌柜猛地转过头去,一双浑浊的老目迸射出寒光望向眼前的小姑娘。
这话可太难听了。
宣王是谁,是司马懿啊。
晋文王是谁,是司马昭啊。
这爷俩的名号,那可是臭了一千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