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冬日天短,太阳出来的早,归去的也早。
与时迁和焦挺二人在药堂内吃了几杯酒,叮嘱了时迁看顾焦挺,又安排了小厮多放炭盆省的两人着凉后,那西门庆自踏着碎琼乱玉回了府。
不多时,西门庆转进宅内,一脚踏进宅门,便见吴月娘与李瓶儿二人正倚着门框翘首以盼。
吴月娘一身月白绫罗裙裾微漾,李瓶儿腕间金镶玉镯随动作轻响,二人面上俱是关切之色。
“官人可算回来了。”
见西门庆回来,吴月娘脸上露出欣喜,赶紧款步迎上,素手轻扶西门庆臂膀,目光落在他肩头落雪上,伸出纤纤玉指,赶紧拂去落雪,嘴里心疼道:
“快些去暖阁换身衣裳,仔细着了寒。”
那李瓶儿也走了过来,连忙给西门庆暖手,西门庆任由二人服侍着宽去外氅,心中长叹。
如此好妻妾,也不知自己死后,便宜了何人。
回到堂内,唤过孙雪娥点上一盆好炭,那西门庆正欲向火,指尖触到袖中皱巴巴的义诊药方,心中微叹。
想起日间在阳谷县施药时,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捧着粗瓷碗喝药时的感激目光,竟有几分怔忪。
“今日义诊如何?”
一旁有吴月娘将暖炉塞进他手中,见他神色有异,不由追问。
西门庆回过神来,指腹摩挲着暖炉上的缠枝纹,沉声道:
“原不知阳谷县竟有这许多苦人。
这大冷天气,好些人衣不蔽体,连抓副药的铜钱都没有。
更有几户原是逃户,闻得义诊,竟从深山里摸出来看病。”
李瓶儿闻言轻蹙蛾眉,指尖绞着帕子不解道:
“官人何必赔本赚吆喝?这看病不要钱,咱家的银子可不是流水般淌了?”
西门庆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李瓶儿泛红的耳垂,打了个哈哈:
“你妇道人家懂什么?积善积德,自有福报。”
话虽如此,眼底却掠过一丝深思——那日在仙界得仙长点化,言及“福田广种”,他便决心以义诊结善缘,兼探民间疾苦,为日后行事铺路。
这施药之事,眼下看来,还停不得。
吴月娘却没留意他眼底深意,只关切问道:
“账上银子可还够?若短了,我房里还有些体己……”
“够!”
西门庆忙打断她,正要细说此次得恩师曾孝序所赠的师礼,忽听门外玳安高声通禀:
“老爷,外面有人递了帖子求见!”
说着,那玳安一身青蓝色短打,一头碎雪扑簌簌的落在地上,一路紧走进来,递上一张锦帕包着的名帖。
那西门庆皱了皱眉,结果名帖打开,但见上面赫然是卢志和三个字!
吴月娘见到三字,也脸色微变,指尖攥紧了西门庆的衣袖,言语之间多有颤抖道:
“可是那童枢密的义子干儿?”
那西门庆翻开拜帖,言道:
“夫人莫惊,便是那螟蛉子。”
那吴月娘本就惧怕衙门众人,那卢志和的义父更是沾着天的大官儿,她心里害怕道:
“官人,他此番前来……莫不是有甚危险?”
西门庆反手按住她手背,面上浮起沉稳笑意,轻拍安抚道:
“夫人莫慌。我今已拜入曾孝序门下,有师门庇佑,量他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