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雍城郡守府中,载歌载舞。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雍城郡守,大秦王族公子立,怀抱腰鼓,一边敲击,一边动情演唱。
其声宛转悠扬,绕梁不绝。
一时间,客厅之中,宾主尽欢,叫好之声不断!
或觥筹交错,或投壶为戏,一派欢快景象。
赢立的模样,与其他嬴氏族人完全不同。
若是不说,根本看不出来,甚至更像赵王室子弟。
无论是嬴政,还是嬴扶苏、嬴秦玄,都面容刚毅,英武至极。
即便秦玄光吃不动,出征半年胖十斤,但在正经的时候,也是威严无比。
但赢立却完全不同,长得油头粉面,好似柔弱书生。
而且平日里,酷爱穿着粉红绸缎,男扮女装,混入舞女队伍之中,翩翩起舞,腰段轻柔,竟是没有丝毫违和感。
他这幅样子,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更没有资格掌管雍城。
尤其是嬴政刚毅无比,完全看不上这样娘炮的人。
但奈何,人家的背景深厚,后台更是坚硬无比。
赢立的祖上,乃是公子虔。
没错,就是商鞅变法之时,那个被挖掉鼻子,用来立威的倒霉蛋。
嬴虔本是秦孝公的弟弟,战功赫赫,在大秦军队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而且他还是太子嬴驷的太傅,堪称权倾朝野。
一开始的时候,秦孝公重用商鞅,受到老甘龙等一众大秦旧贵族的反对。
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
大秦即便不变法,也能够变得强大。
当然,这就是纯扯淡。
此时的大秦,已经让魏国打出蛋黄来了。
五十万大军出征河西,被五万魏武卒捶的生活不能自理。
这就不是要不要变法的问题。
而是大秦什么时候被魏国灭亡的问题。
万幸,此时秦孝公继位,力排众议,重用商鞅,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变法。
嬴虔虽然没有阻止,但也没当回事。
他认为一介书生,闹着玩得了。
大秦还能真靠着变法,雄踞天下之首了?
身为老师的嬴虔都如此想,太子嬴驷自然也不把商鞅放在眼里。
于是,在白里氏族人缴纳税赋时,嬴驷发现,粮食中掺杂着大量的沙土。
嬴驷顿时大怒,认为百里氏的人在耍他。
当即不问缘由,一剑刺死了前来缴纳税赋的里正。
而后又带着侍卫,前往郿县百里氏打谷场,连杀二十余人。
但问题是,百里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而是真正的大秦名门望族!
人家在秦穆公时期,就身居上卿之位,四处征战了。
于是,消息传开,百里氏当即纠集大量人马,前往咸阳,要求朝廷给个说法。
事关太子,没有人敢说话。
只有商鞅站了出来,认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而秦孝公,竟是破天荒的表示了支持!
于是,太子嬴驷被流放山野。
公子虔作为太子太傅,教导不力,直接被削掉了鼻子,以示惩戒。
另一位太子太子公孙贾,则是脸上赐字后,同样流放山野。
刑法之重,直接震惊天下各国的贵族圈。
毕竟在这之前,贵族就是人上人啊!
尤其是王族,别说杀的只是百里氏手下的普通人,就是杀你们家的直系血脉,你们又能如何?
但如今,居然连太子都被放逐了?
嬴虔和公孙贾,更是生不如死!
不愧是暴秦!太踏马暴了!
从此以后,嬴虔虽然是秦孝公弟弟的缘故,没有被流放。
但他也闭门不出,八年没有露过面,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直到后来,秦孝公去世,太子嬴驷返回咸阳,继承王位,史称秦惠文王。
公子虔才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他率领着老秦贵族,展开了疯狂的反攻倒算。
最终取得胜利,将商鞅五马分尸。
就像秦玄创作的那首歌一样,《商鞅拼好给你》《商鞅知马力》。
嬴虔就像秦惠文王的白手套一般,用完了就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显然,他的存在,并不简简单单是为了复仇。
因为商鞅死后,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秦惠文王嬴驷并没有废除新法。
掌握大权,成为老秦贵族领袖的嬴虔也没有废除新法。
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在配合演一出戏!
为了平息老秦贵族的怒火,为了让新法施行下去,商鞅必须死!
但秦惠文王不可以担这个骂名。
于是,嬴虔便出现了。
而后来的封赏,也验证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嬴虔的子孙,世代镇守大秦祖庙所在地,雍城!
赢立之所以如此废物,还能担任雍城郡守。
就是因为他身上流着嬴虔的血脉。
而且非要追究起来,也怪赢立他爹。
谁让他没教好儿子,还死的早,肾还不好。
若是能多生几个,跟刮彩票似的,总能生出优秀的儿子吧?
那赢立也不用赶鸭子上架,专心搞艺术多好?
但不得不说,赢立的废物,让雍城的达官贵人们很开心。
因为大家可以为所欲为。
这里远离咸阳,天高大王远,想干嘛就干嘛!
说一句土王都不为过!
爽的一批!
此时,月上中天,宴会的氛围也达到了高潮。
饮酒作乐,左拥右抱,好不畅快!
可就在此时,两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入宴厅之中。
众人先是一愣。
可在看到来人的面庞时,所有人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放在心里去。
甚至还有那心急的,开始大庭广众之下,对歌姬动起手脚,好像要来一个禽兽之宴!
还是郡丞孟玉招呼一声,嗔怪道:
“芷阳亭长董翳,频阳亭长司马欣。
你们怎么才来?难不成还要郡守大人亲自去请你们吗?”
一旁的监察御史白暖冷哼一声:
“小小亭长,还摆起谱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央官吏呢!
之前不是说,不来吗?
怎么又来了?出尔反尔不怕丢人?”
董翳与司马欣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缓缓迈过门槛。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两人的身形十分狼狈。
甚至可以说,污浊至极。
有洁癖的赢立,当即皱起了眉头,尖叫一声:
“你们想作甚?!找死吗?!”
白暖怒喝道:
“大胆!你们是故意在侮辱郡守大人吗?”
孟玉连忙当起了和事佬,解释道:
“郡守大人息怒,他们一定是有苦衷的。
绝对不会故意惹郡守大人生气。”
赢立将蹲在身前的歌姬推开,怒道:
“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不然亭长就不要做了!”
董翳苦笑一声,拱手道:
“还请郡守大人息怒,我们兄弟二人,绝对没有侮辱您的意思。
而是这两日都在农田之中救灾,实在是来不及更衣洗漱。”
“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