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风掠过老梅枝桠,雪沫簌簌。
屋内一片温暖,灯火一晃,影子也跟着晃。白瑶盘膝坐在床榻里侧,棉被整齐地叠在一旁,露出半张空着的褥子。褥子上浮着一层极淡的银辉,像月光凝成的薄霜——那便是乾坤罩。
罩内空无一物,却又似盛着整个夜空。白瑶的指尖搭在膝头,指背因夜寒而微微发白。她闭目调息,呼吸轻得像雪落无声,却在某一瞬,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
乾坤罩内,李忘川已化作一粒微尘般的存在。四周没有光,没有时间,连呼吸都被抹去,只剩他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像远古的鼓,在混沌深处缓缓擂响。他盘坐在虚空中央,识海却翻涌如沸。雷火与罡风呼啸,卷起无数碎裂的龟甲、残缺的符纹、断裂的剑影……那些都是他曾走过的“路”,又好似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匆匆而过,但如今化作锋利的雪片,四散飞旋。
忽然,所有碎片凝滞。两条路,像两条颜色不同的线,从他脚下延伸——一条金线,明亮温暖,尽头悬着一轮功德圆光;一条灰线,黯淡曲折,没入深不见底的黑雾。
金线低语:“循我而去,承天因果,功德圆满,洞虚自成。”
灰线沉默,却在沉默里透出另一种诱惑:“踏我而行,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你可亲手剪断旧因,重系新果。”
李忘川的道,名为“寻真”。在他看来,修真不是“修成仙人”,而是“修得真我”。若循旧因果,即便登临洞虚,也不过是天地的誊写匠;若寻新因果,也许半途便灰飞烟灭,却终能亲手写下自己的“人”字。
他抬手,指尖几乎触到金线的刹那——
“咔嚓”。
金线自断,化作无数光屑。光屑聚拢,凝成一面模糊的镜子。
镜中,一幕幕画面掠过:
——初到这修行异界的他,装作痴傻的八皇子,在那乌山之顶,在那辉煌巍峨的皇宫,在那潮湿阴霾的王府地牢还有那最终被迫步入修行的地牢,一道熟悉的影子出现,正是那善良的少女欢儿;
——步入修行的他,在血泊里攥着仅是法器的翠影剑,身旁尽是那身穿黑衣的邪修。暗渊森林中的严敏的面目早已模糊,千年已过一切都随风而逝。更有那童瑶,雀儿直至后来的端木婉和童瑶的转世赢玉,一切的一切都烙印在心中;
——而今的他,依旧心中依旧留着那那些旧人旧事的惦念,可是面对那无比强大的敌人,他只能将其深埋,却最终唯有白瑶伴在身边。
镜子再碎,碎成一行血字,悬于识海:“真,不在因,不在果,在见你本来。”
李忘川怔住。良久,他长舒一口气,声音低而坚定:“既如此……便以‘我’为因,以‘我’为果。红尘万丈,我自去走一遭,这本就是我的因果!”
话音落下,识海风暴骤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