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对不起。”林书雅十分干脆地开口道,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不情愿。
说罢后她自嘲般笑道：“你是不是很惊讶，觉得这句话不可能从我嘴里说出来。”
“你惊讶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也想不到我会有这一天。”林书雅神色再次陷入低落, 眼神没有焦点地不知道看着何处，喃喃道。
坐在她面前，一来就听到她这番话的席昭捧着茶杯却没有喝, 眼神缓慢地在林书雅身上打量。
“怎么, 觉得我被人夺舍了？”林书雅自然察觉到了席昭的视线，嘲讽地开口道。除了她最开始的那句话, 林书雅对席昭的态度依旧十分不客气。
席昭依旧没有说话, 若是之前林书雅会觉得自己被忽视而恼怒，但是此刻她的心情却十分平静，平静到即便是对席昭这个之前她看不上眼的人道歉也不会感到任何羞耻。
许是这短短几天里她已经经历过最大的惊涛骇浪, 所以之前在意的种种如今看来实在是再小不过的事情。
“我今日给你道歉，并非因为你本身，而是因为我惹不起伏翊。”林书雅提到伏翊时十分平静，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将他视为所有物的天真大小姐。
“他杀了我爹，我报不了仇，甚至为了让他不要记恨我来给你赔礼道歉, 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卑躬屈膝？是不是很得意？”
席昭心想你的态度与卑躬屈膝也谈不上任何关系, 她诚实地摇摇头, 并说道：“他替你杀了你的仇人, 你为何要找他报仇？”
林书雅一僵, “……你怎么会知道？”
自然是伏翊告诉席昭的。
林书雅话一说出口便知道了答案，除了伏翊, 席昭还能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
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爹, 我根本活不了多久。倘若不是我爹用天灵地宝维持我的灵脉，我甚至只是个像你一样的废物。”林书雅知道在伏翊看来，她爹的确是利用她做了许多事情。她性情刁蛮，无形之中帮他铲除了许多麻烦。是，她爹的确是利用了她，但这又如何？她的命都是她爹给的，伏翊若是以此就能抵消掉杀父之仇实在是过于天真。
“你知道你身上的灵脉是被城主人为损坏的吗？”席昭冷不丁地问道。
林书雅身上灵脉有损，这件事不难看出来。但奇怪的是，林书雅的灵脉并非天生残缺，而是被人为地拿走了一部分。正是缺损了这一部分导致她修为到一定程度之后不可再精进。
更奇怪的是，城主身上有一部分灵脉，恰好与林书雅身上缺损的那一部分对得上。所以她那部分灵脉被拿去了何处便十分明显了。
看林书雅此时的反应，她明显在之前并不知晓此事。
“你什么意思。”林书雅强装镇定，实则双手不住地颤抖，“你再完完整整说一遍。”
席昭换了一种说法：“你的灵脉被接在了城主身上，倘若他的身体还在，你可以自己去查看一番。”毕竟是属于她的东西，若是林书雅真的有心自然能将那部分灵脉取回自己身上，何况如今城主已死，林书雅要验证再简单不过了。
前提是她愿意相信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席昭在心里将林书雅的灵气回路记下，手里的茶水也凉了，她凑到嘴边喝掉后站起身，朝林书雅说：“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离开了。”
她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林书雅急切的声音：“等等！你先别走！”
席昭用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
林书雅神情有些恍惚，看向席昭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傲慢。在这一刻，林书雅才终于明白席昭根本不是什么修为低下的废物。
她神情僵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多、多谢提醒。倘若此事为真，我、我会再登门道谢……”
“还、还有，对、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比方才声音要小得多，但也真诚许多。
席昭并不在意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淡声道：“不用。”不过是看在伏翊的份上提醒她一次而已。
席昭以为既然伏翊已经将此事开了个头，那她替他把这件事补全也无妨。
她根本不知道伏翊杀城主根本不是因为想要帮林书雅，只是因为城主不仅联合顾家还擅自对她动手因而才杀他。
但林书雅是完全知晓这件事，所以如今席昭的提醒在她看来便是以德报怨。她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
林书雅深呼吸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事，转而飞奔回城主府。如果席昭说的是真的，那她也应该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至于那些虚假的爱，正如席昭所说，没什么好留恋的。
但不管林书雅之后当真从城主的尸体里得到了自己那一段被人为拿走的灵脉后如何想，之后又是如何绞尽脑汁想要给席昭道谢和道歉，她都没有机会了。
因为在她离开之后，席昭也与伏翊一同离开了江定城，前往顾家老宅所在的西池城。
而同时，顾家也派出了人前往江定城追查伏翊的踪迹。他们并不知道，伏翊正打算“自投罗网”。
但在席昭与伏翊还没有到达西池城前，有几个打扮特殊的人先他们一步来到了顾家。
为首的那人浑身上下被黑袍笼罩看不起正脸，他被顾家守门的弟子拦住，弟子面露不屑地扫视他一番，轻蔑道：“乞丐去一边乞讨去，顾家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站在那人身后的人面露愤怒，似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正要开口斥责被为首那人拦住了。
“我要见你们家主。”为首那人开口，声音粗哑似垂垂老矣的死者。
顾家弟子越发不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见家主就见？滚啊！”
说罢，他对上来人的双眼，那人眼里闪过一道暗芒，顾家弟子本以为他要动手，但过了一会，他却没有什么动作。
“我乃顾家先祖好友，今日特来拜访顾家主。”他的声音依旧低哑，却传到了顾家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顾家弟子又惊又怒，从来没见过这般没有礼貌的人！
他正想把这人给打出去，此时顾家长老带着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一番来人后，不露声色地说：“敢问阁下何人？可有信物？”
“我名为玄冥，你顾家的轮回阵乃我与你顾家先祖共同所创，此乃手稿。”他的手里出现一沓泛黄的纸，拿在手里给顾家长老看。
此人正是没有死透的玄冥老祖。
顾家长老在看见那张纸后瞳孔放大，正想接过却被玄冥老祖躲开。
“这纸被我下了禁制，旁人触之即焚。”玄冥老祖不慌不忙地说。
“我要见顾家主。”他再次说道。
顾家长老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很快便变了一副嘴脸：“家主最近闭关，贵客不妨先上座。”
“可以。”玄冥老祖的声音从黑袍之下传来，他突然伸出形如枯枝的手指向方才阻拦他的顾家弟子：“此人对我不敬，杀了。”
那顾家弟子面色惨白，求助地看着长老：“长老，我事先并不知情……”
“对贵客不敬，按照贵客的意思处理了便是。”长老没有理会那弟子的哀嚎，侧身让出一条路，语气和缓：“贵客请。”
玄冥老祖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才慢慢往前走。他走得十分缓慢，仿佛是在刻意为难长老。长老全程表情没有变化，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顾家的大门再次关上，守在门口的顾家弟子换了一个人。
而远在修真界，闻越清和席暝站在一群尸体中久久沉默。
这些人席暝不认识，但闻越清却十分眼熟。这些都是天罗门的弟子，在玄冥老祖出事后不相信她的话，执意跟着玄冥老祖和那些长老离开，甚至在知晓清霜真人早已被玄冥老祖夺舍后并不觉得可怕，反倒是志气满满，认为天罗门有朝一日定然会在玄冥老祖的带领下超过玄天宗。
如今他们没有等到那一天，却在这里全部变成了没有生机的尸体。
“他不会无缘无故杀这么多人。”席暝的理智仍然在线，很快便联想到玄冥老祖的目的。
“生祭之法，他可能已经去九重天了。”席暝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那是什么？”闻越清勉强打起精神，她从未听过什么生祭之法。
“一些九重天的无能之辈造出来的东西。”席暝眼中嘲讽之色更甚，“在修真界的灵气还没有枯竭之前，九重天偶尔会送一些人来这里渡劫。但有些废物来了之后却迟迟渡不了劫，一直回不了九重天，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便是用修士的命来创造一条短暂的通道。”
“这个方法早就被禁用，九重天知道的人也不多，定然是有人故意将此法告诉给他。”席暝神色越来越冷，不知是想到什么。
闻越清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席暝的来历成谜，闻越清又想到阿昭那不同寻常的体质，或许他们兄妹二人确实来历不凡，但闻越清并没有打算深究。
“阿昭此时也在九重天，他会不会找阿昭寻仇？”这是闻越清最担忧的问题。
席暝深吸一口气，“他杀不了阿昭。”
就算那人不知晓阿昭的存在，但若是阿昭遭遇了生死危机，血脉联系也会让他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有他在，阿昭绝对不会死，但这样一来阿昭的存在也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