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翊笑了两声，随即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师尊真是变了，若是外面那些人知晓您如今这般重视师妹，不知作何感想。”
随即便听沧寒说道：“她不过是个小东西，你跟她比什么？”
一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沧寒……沧寒牙都要咬碎了！
他如今无法说话，只能在脑海里怒骂，这是什么心胸狭隘的小人想出来的招数，有这么曲解别人意思的吗？他明明还骂了伏翊一个年纪能当人家祖爷爷的不要脸跟一个小家伙争宠，席昭才多大？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
结果被这人掐头去尾这么一放出来，显得好似他看不起席昭一样，这人到底是心里有多阴暗啊，看谁都是毒蘑菇。沧寒一向认为论不要脸自己无人能敌，只是偶尔大弟子能青出于蓝更胜一筹，没想到今日倒是长了见识，天底下竟然还有比自己还不要脸的人，真是开了眼了！
这时，眼前的一切再次发生改变。这次并非是单纯的场景改变，只眼前的空间被分割成了两半，席昭这次不再是场景中的人，但其中一块场景依然有她的身影。她手脚被绑住，头发散乱，衣服虽然完好但也整齐不到哪里去，一群弟子嘻嘻哈哈地围着她，一边用极尽恶毒的话羞辱她，一边肆意毁坏她房里的东西，原本整洁的桌面变得散乱，而席昭本人低着头，只能任凭旁人侮辱。
另一边，则是闻越清正在向清霜真人汇报最近的宗门情况：“最近弟子们都十分规矩，不曾有欺凌同门的事发生……”
清霜真人突然打断她：“清儿，你确定？”
闻越清一愣，随即严肃道：“此事我与每一个弟子都确认过，无人谈及此事，也无人见过欺凌事件发生。”
“那便好。”清霜真人似乎随口一提，很快便将这件事略了过去。而闻越清本来因为清霜真人多问了一句而上了些心，打算回去后再仔细调查一番，却很快被清霜真人交给她的宗门事务绊住手脚。
后来，等她再将这件事想起来，恰好是罗文殷勤前来询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情的时候，于是闻越清顺理成章地将此事交给了他。
她都做了什么。
闻越清不知为何突然想了起来，那之后有一天她去见席昭却发现她脸上有伤，惊讶问她是怎么弄的，那时席昭沉默了良久，好似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平静地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她那时也没能再追究。
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压倒闻越清，她无法想象那之后席昭是以什么心情来面对自己，她是否以为是自己包庇罗文？可她从来不曾说过此事，为什么啊……
这场对于围观者来说的噩梦并未到此为止。
下一刻，依旧是被分割成两部分的场景，一半场景中一个黑衣人对尚为少年的席暝说道：“我是你父亲派来接你回去的人，他同意你的要求，但你在凡尘的一切都需摒弃，下界之物不可带入九重天。”
席暝半是惊喜半是怀疑地问道：“真的？”
另一半场景中，依旧是那个黑衣人，将席昭如同拎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兽一般将她扔在悬崖边，在她执着的问着“哥哥呢”的声音中嗤笑一声，冷漠无情地告诉她：“你的哥哥自然是回到了他应该去的地方，你是他的累赘，带着你他如何回去？”
随后一掌将她打落悬崖。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坠入悬崖，即使知晓这一次并没能要了她的命，即使知晓她现在还好好地活在他们眼前，但心脏猛地传来的刺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失。
之前的闻越清就是如今的席暝和明随。席暝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满心欢喜期盼着父亲将自己和妹妹接回家时，却也一脚踏进了别人的陷阱。那人将妹妹视作“下界之物”，他怎么敢？那是他的妹妹，跟他血脉相连，来自同一个父亲的妹妹。
席暝被仇恨充斥了多年的脑子突然有一瞬间清明，或许是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背影给了他力量，他开始怀疑，这人当真是父亲派来的吗？他当年轻易相信了他的话，便是因为此人的身份，他是父亲的亲信，自己曾无数次在父亲身边见过他，此人每次见自己也是一副十分尊敬的模样，故而席暝下意识相信了对方的话。但后来将他诱骗到阵法之中想要杀了他的也是此人，再加上他刚到九重天的时候便知晓了剑尊在暗中寻找他的孩子。倘若当年真的是父亲下令让他杀了自己和妹妹，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九重天暗中追查自己的下落？
他被骗了，甚至因此仇恨了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但承担这一切后果的不该是阿昭，不该是他最无辜的妹妹。
和席暝不同，明随全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他从来没有对此人下过这样的命令，他甚至都不知道阿暝去了修真界，如何会派此人去修真界，去害自己的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那个孩子吃了这么多苦，而身为她的父亲他却对自己孩子的苦难一无所知，甚至还将那个曾将她推向深渊的人视作自己的亲信重用。
明随想到这一路来阿暝对自己的仇视，以及困扰他多时的，他对自己的怨恨到底从何而来。现在看来，这不怪他，是自己识人不清在前，连女儿的存在都不清楚，他根本没有做父亲的资格。
而此时席昭依旧没什么表情，好似发生的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反倒是旁观的众人此刻已是悲痛至极，恨不得冲进去将那些伤害席昭的人千刀万剐。
众人突然意识到，这一切与其说是折磨席昭，不如说是在折磨他们。
罗文的声音再次出现，“我真是羡慕你啊，你有这么好的爹。但是真遗憾，你爹好像并不想承认你的身份，或许你就是个不知道被谁生出来的野种，所以才这么让你爹厌恶。”
听到这句话席昭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而此刻众人眼前的场景终于再次发生改变。
方才那个将席昭推下悬崖的黑衣人恭敬地站在明随下首，明随此刻表情有些不耐烦，他揉了揉眉心，吩咐道：“我只有阿暝一个儿子，不需要什么女儿，你好好管教那些人，别什么都往我面前带。”
黑衣人领命下去了。
罗文的身影再次出现，他脸上没有扭曲的表情，反倒笑得十分平和，他对席昭说：“如何，我没有对你撒谎。你自己亲眼所见，你本就是一个不被欢迎的，被所有人排斥的，连你的亲生父亲都恨不得你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你认为，你还有存在在这世间的必要吗？”
席昭迟迟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停留在罗文身上。罗文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用诱哄的语气说：“你的存在会给这世间带来灾难，倘若你死了，所有人都会记得你。他们此刻都在看着你，也知晓你就是灾厄的化身，你认为他们会期望你做出怎样的抉择？你想要让所有人都发自真心地爱你，记住你吗？”
在场的众人无一例外都认为罗文在胡说八道，恨不得立即掐死罗文。他在胡言乱语什么？阿昭怎么可能会带来灾厄？他们已经真心爱她，不要……不要为此献出自己的生命，求求你……
席昭浑然不知众人此刻备受煎熬的内心，她依旧看着罗文，仿佛确定了一个答案，突然语气肯定地开口：“天帝。”
罗文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席昭的表情古井无波，“你的演技，太过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