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此时她刚巧站在墓室的中央位置,站在棺椁左侧的那片池塘内。

千年过去,池塘内的水早已干涸,硕大的棺椁却洞开着,沉重的棺盖似是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七零八碎地散布在棺椁一侧。

月鎏金持刀朝着棺椁走了过去,探头朝着棺材底部看了一眼,发现内里除了一圈古老的陪葬品之外,再无其他。

鱼和女尸都不见了。

是鱼把女尸给吃了?还是女尸把鱼给吞了?还是……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忽闪声,像是蜜蜂振翅,又像是鱼尾拍案。

月鎏金猛然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巨型鱼形浮雕。

虽说她的眼前一团绿,但通过与山体的色差对比,不难判断出这尊浮雕的本色应该是银灰色,依山而建,上头下尾,极为高大宏伟,站在她现在的位置平视过去,仅仅只能看到鱼尾的尾部。

一寸寸擡头,一寸寸往上看去,视线扫过一层层纹理极为逼真的鱼鳞,然后,在本应出现鱼头的位置看到了人类的腰肢。

月鎏金登时明白了什么,瞬间便将视线仰到了洞顶最高处,正对上了一双硕大浑圆的死人眼。

在天眼绿光的加持下,那双巨眼越发显得阴森诡异,明明空洞呆滞死气沉沉,却又莫名透露着一股邪恶的冷意,似是在阴毒地打量来者,又像是在不怀好意地审视。

巨物的压迫感向来是十足的,更何况这尊巨物还是变异出来的邪祟,赵小铭要是在场,八成能被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

就连月鎏金都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了。她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形态如此恶心的邪祟——天眼可以洞察微毫,所以她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这尊邪祟的由来,并非是人身和鱼尾相结合了,而是鱼头从尸体被截断的腰部钻了进去。

方才幻境中曾显示过,圣物的碎片是落进了鱼身里,所以鱼才是主导者,女尸的上半身是它附加给自己的肢体,一举一动都受它的支配。

至于鱼和女尸为什么都会变得如此巨型,八成也是圣物的“功劳”。

月鎏金不喜开天眼的原因则正是因为见不得杂碎,总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污染她的灵核,所以每当她用天眼目睹此等污秽之物时,都会控制不住地起杀心。

眼不见为净,所以本尊要把你们这种恶心玩意全给干掉。

她擡手就将长刀甩了出去,锋利的刀身急速旋转着,刀风凌厉地朝着鱼身和女尸的结合部位闪击了过去。

哪知这尊邪祟的反应竟不是一般的快,眨眼间便拖动着巨大的身躯闪动到了墓室的另一侧,刹那间,整座青山都在地动山摇。

飞刀落了空,又飞回了月鎏金的手中,恰在这时,封闭的墓室中凭空骤起了一阵极为猛烈的罡风,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清脆响亮的鱼尾拍地的“啪啪”声。

巨大的鱼尾每拍一下地面,都会引起一次剧烈的震动,与罡风相呼应,力大无穷,月鎏金不得不以刀支地稳定身形。

女尸的手部也擡了起来,隔空挥起了沉重的棺椁,不遗余力地朝着月鎏金所在的位置砸了过去。

月鎏金飞身闪躲,棺材砸在背后的山壁上,发出了一阵爆炸般的巨响。

女尸再度隔空擡起了墓室门口的镇墓兽石雕,这次是两尊雕像一起擡了起来,成夹击之势朝着月鎏金砸了过去。

月鎏金弹地而起,两尊石雕猛烈对撞在了一起,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同时碎了个四分五裂。

月鎏金却没再给那尊邪祟再次出手的机会,灵气注刀,劈空一砍,金色的刀气如破空之箭一般势不可挡地朝着邪祟的腰部击杀了过去。

想要把圣物碎片取出来,非得先把鱼和女尸分开不可。

但圣物催生出来的邪祟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就在月鎏金挥出的刀气即将击中它之际,它竟再度闪躲开了。

真不愧为水中游鱼,灵巧的很。

搭配上人的脑子,也聪明了许多。

下一秒,它便弯曲了身形,如同在水中翻腾一般,头下脑上地调了个头,坚硬锋利的鱼尾如钢刀切豆腐般轻轻松松地切入了墓xue的洞顶,转瞬间便在坚硬的山体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巨大的鱼尾又是一旋,如同搅拌机的刀片似的,简单粗暴地在洞顶钻出了一条通道。

又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头顶还不断有巨石往下砸落。

月鎏金看出了邪祟要逃,当即便将手中长刀插进了地面,正欲捏诀起阵之际,才发现早已有人在这座山的外部设置了一个大型的防护结界,要是再多在其内部设置一个强力的圈禁结界,这座山的山体恐怕就要因为内外同时受力而坍塌了,所有学生都得死。

月鎏金无奈,只好持刀去追那尊狡猾的巨型邪祟。

锋利的鱼尾钻穿了泳池底部,在池水倒灌之际,邪祟从洞中钻了出来,身形灵巧地在淡蓝色的水中翻了个儿,继而纵身一跃,飞到了半空中,故技重施,用锋利的鱼尾划开了游泳馆的天花板。

山腹中的那个墓室也在月鎏金从灌满了水的甬道中冲出的那一刻坍塌了,从而也导致了建造其上的游泳馆的坍塌,四方体的建筑就像是一块被从中劈开的木柴,同时向两侧倾倒,邪祟趁机从裂缝中逃了出去。

月鎏金狞笑一声,飞身追了上去,凤目凌厉,杀气四溢。

本想在无人的山腹中悄悄解决,低调行事,奈何你不知好歹,那就休怪本尊下手无情了。

她也更乐得在外面打斗,山腹内空间有限,施展不开手脚。

月鎏金现身的那一刻,赵小铭就激动地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姥!”完事又激动地看了看梁别宴,“是我姥!我姥还活着呢!”

梁别宴不假思索地将左手中的灵气匕首变幻成了锋利长剑,正欲上前助阵之际,半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用不着你帮!看好孙子!”

梁别宴:“……”一口气噎到嗓子眼的感觉,挺憋屈的。

赵小铭懵懂地眨了眨眼睛,问:“那个、你以前也是干保姆的么?”

梁别宴:“……闭嘴。”

赵小铭:“哦。”还怪小心眼的。

邪祟本欲逃之夭夭,哪知飞出了还不足百丈远,就撞上了一堵看不到的墙。

再往其他方向飞,结果还是一样。

半空中横隔着一道测不出边际的透明屏障,无论它怎么尝试,都逃不出梁别宴此前所设下的结界的范围。

每次一撞,换来的都只是透明屏障上骤然亮起的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月鎏金的哂笑声自邪祟身后响起:“本尊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怎会轻易放你出来?”

自将刀尖插入地下的那一刻起,她就料到了这尊邪祟绝对逃不出这座山。它因圣物而生,圣物又因神族而生,梁别宴是神族之后,他所设下的结界,最能克它。

邪祟回头,一双诡异的巨型眼球不断滚动翻转着,时黑时白,看不出喜怒,却又能令人感受到它的滔天痛苦和腾腾怒意。

月鎏金早已关了天眼,绿光尽散,眼前的世界再度恢复了常态,这才发现女尸的上半身还穿着当年下葬时的那身红袍,红的艳丽,栩栩如新。

她的肤色却是极为苍白的,如石灰般死白,双唇却又是殷红色的,唇角时勾时翘,时喜时悲。

月鎏金的内心登时升腾出了一股怜悯之情:“人死七天回魂,而后方可投胎,你这条鱼霸占了她的身体,捆缚了她的灵魂,令她千年不可转世,何其残忍。”

女尸的眼珠在顷刻间定格在了全黑色,红唇大张,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彰显着邪祟的盛怒,硕大的鱼尾在骤然间急遽摆动了起来,扇起了阵阵罡风;鱼身上的层层鱼鳞也在不断交替摆动,无数道锋利鳞片如密集的飞镖一样借着风力朝着月鎏金发射了过去。

月鎏金却收了手中长刀,催动灵气形成周身防护屏障的同时,双手朝下,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如鹰爪般撑起,十道金光刺目的灵气利箭瞬间在她的指端凝成了形,反手弹指,十支利箭同时破空而出,目标明确地朝着女尸下半身的鱼尾射了过去。

最上端的一支利箭飞得最快,邪祟根本闪躲不及,被一箭贯穿了肚脐,将其死死地钉在了半空中的防护罩上。第二支、第三支紧随其后,无一例外地全部钉在了鱼身的重要关节处。

最后一支箭,穿透了鱼尾。

月鎏金擡手,隔空消散了第一支钉在女尸肚脐上的灵气箭,下一秒,巨大的女尸上躯就从鱼头上脱落了下来。

脱离了圣物的干扰之后,女尸变了形的躯体逐渐恢复了人类的正常大小,鲜红色的衣袂在坠落的过程中飘逸翻飞。

赵小铭本以为他姥下一步肯定是要去解决那条大头鱼了,谁知,他姥竟然飞身去接住了那半具破烂肮脏的尸体。

在尸体截断的腰肢处,还不断有恶臭的粘液往外流。

月鎏金却不嫌其脏,不嫌其臭,用双臂地稳稳抱牢了那半具尸体,从半空中落了地。

“那条臭鱼你去处理吧,我不想沾手。”这是月鎏金落地之后对梁别宴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是提醒,“它体内有你们九重神族圣物的碎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取。”

梁别宴“嗯”了一声,持剑飞向了被钉在半空中的那条巨型银鱼,黑色衣袂烈烈鼓风。

赵小铭都看呆了,心说你们这些非人类是真的不受地吸引力的限制啊!

月鎏金盘着双腿,席地而坐,将怀中的女尸放到了自己身前的地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超度亡灵。

在她喃喃的咒声中,残破的女尸周身逐渐亮起了一层金光,渐行渐盛,最终笼罩了整具尸体,又在一瞬间如火树银花般绽放了起来。

星芒璀璨间,女尸的躯体不见了。

月鎏金放下了合十的双手,轻叹口气。

赵小铭奇怪不已:“尸体怎么消失了?”

月鎏金:“都几千年了,怎么可能不消失?”

赵小铭挠了挠脑袋:“那你刚才在干嘛?”

月鎏金:“超度亡灵,引她去投胎。”

赵小铭不可思议:“哇哦,姥,你的品德好高尚啊!”

月鎏金从地上站了起来,浑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也没有很高尚,按要求干活儿而已。”

赵小铭越发震惊了:“你还有正经工作呢?”

月鎏金的腰杆瞬间就硬气了起来:“那当然啦,你姥我当年从良之后就转业去天庭了,谛翎月月都要给我发俸禄的!”

赵小铭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啊?你起码旷工一千年了吧,你老板就算不开除你,也不可能继续按月给你发工资吧?”

月鎏金:“凭什么不能?我也是为了给天庭做事才被封印的啊,谛翎他凭什么不给我发俸禄?一千年的俸禄一个子都不能少给我,我还得管他要精神补偿呢,起码得双倍工资,不,三倍工资!”

这才解封两天,都知道什么是精神补偿和三倍工资了,看来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职场待遇问题,一出来就去了解了。

赵小铭懵了又懵,愣了又愣:“那、那、那他要是拖欠你工资呢?就是不给你发呢?”

月鎏金的脸色猛然一沉,咬牙启齿:“那就休怪本尊翻脸无情了,定会在三年之内重新成立个邪/教,十年之内踏平九重天!”

赵小铭:“……”谛翎,我虽然不认识你,但还是劝你不要不知好歹,为了天下太平,赶紧给我姥发工资,贷款也得发!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祖孙俩同时回头,发现是那条巨型银鱼坠了地,在游泳馆旁边儿的羽毛球场内砸出来了一个尘烟滚滚的巨型大坑。

废墟旁边又多出来了一片废墟。

屋漏偏遭连夜雨的感觉。

赵小铭登时就有点儿心疼他们的学校了,全都是钱啊!

尘烟消散后,月鎏金朝着巨坑走了过去,赵小铭紧随其后。

银鱼的腹部已经彻底被剖开了,圣物碎片被取出,鱼骨节节断裂,腐臭的内脏流了一地,风一刮,空气中的含臭量极高,像是站在了在高温中密闭发酵了三天的旱厕里。

赵小铭当场就干呕了起来,甚至都被恶心的翻了白眼,眼泪都要被熏出来了。

月鎏金也忍无可忍地闭了气。虽然刚才那具女尸上也带有一股腐臭味,但和这条鱼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好在伴随着圣物碎片的影响力的降低,这条鱼的尸身也在不断地缩水变小,最终变成了一具成年男子手臂长短的死鱼干尸。

浓郁的臭味也逐渐消散了。

空气变清晰的那一刻,赵小铭顿觉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一遍,然后把脑袋探了出去,盯着坑底的死鱼尸干问:“这就是潜伏在我们学校里面的邪祟?一条鱼?”

“一条被邪气污染变异的鱼。”月鎏金回答外孙儿问题的同时,擡头看向了半空。

梁别宴一直没有下来,失了魂一般,呆如木鸡地定在了半空,很奇怪。

月鎏金的内心登时警钟大作:他不会也被圣物控制了吧?

似乎感知到了月鎏金的目光,梁别宴呆滞许久的目光终于动了动,抿唇迟疑片刻,他才飞身而回。

月鎏金的警惕性十足,当即伸出了手臂,将赵小铭挡在了自己身后。

赵小铭顿时紧张了起来:“这、这是怎么了?”

月鎏金神色严峻:“我刚才疏忽了一点,圣物是上古神族的遗物,力量非凡,他现今神骨不全,不一定可以压制。”

赵小铭沉默片刻:“你最好说点低能儿能听懂的话。”

“哦。”月鎏金言简意赅地中译中,“他可能中邪了。”

赵小铭瑟瑟发抖:“驱邪不用放我的血吧?”

月鎏金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过望:“嘿!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用你的血呢?”

赵小铭:“……”我这张该死的嘴!

紧接着,月鎏金就用一副充满了欣慰与感慨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乖孙儿:“铭铭啊,姥是真没想到,你对你姥爷竟还有这份感人的孝心!”

赵小铭:“……”

我不是啊!我没有!你别瞎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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