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二周目-“等我”
——“影川?影川?”
“影川朝日!”
影◎
“影川?影川?”
“影川朝日!”
影川朝日回过神,恍惚地眨了眨眼:“怎么了,伊达?”
伊达航停下脚步,盯着幼驯染头顶飘落的樱花瓣,眉头紧皱:“……”
从见面起,影川朝日的目光就好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没有了回应之后,影川朝日再度陷入那种出神的状态,他近乎是贪婪地盯着面前的人。
二十二岁的伊达其实看起来和二十八岁差不了多少,原来他在进入警校前就已经是这幅成熟的模样,只是因为今天新生报到没有叼着牙签。
他记得隔壁交通部的同事说过:“他明明就是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硬汉,没想到一遇到交通事故就马上……”
不同于萩原和松田遇到的爆炸犯,或者是降谷和诸伏执行的秘密任务,伊达只是普普通通地带着后辈熬夜埋伏犯人,为捡掉落的记事本被疲劳驾驶的汽车撞到,影川朝日身为刑警甚至没有办法责怪立刻拨打急救电话的肇事司机。
他可以狠狠地教训一顿那两个爆炸犯,也可以面无表情地打折杀害影川光华的凶手的鼻子。但是面对那双充满红血丝的愧疚眼睛,他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宣泄怒气。
只是一次简单的外勤任务,目标甚至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伊达航没有死在各种危险的案子里,能轻轻松松制服壮硕的嫌犯,可「就算是警察也只有一条命」。
伊达航面对那亮色的眼睛,眉毛几乎拧得打了结——他们前一晚还喝着啤酒互相推搡着一件件揭开对方的黑历史,然后又笑着期盼明天的警校生活。
最后酒量不怎么样的小八爪鱼半醉半醒间扒拉着人家店里的柱子非说那是小白,怎么也不肯放开,伊达航只能叹着气学了两声小白的叫声才把他从柱子上扯下来。紧接着,他就成为了「小白」,半拖半拽地将丢人现眼的幼驯染拉出店门。
不过影川朝日醉得快醒得也快,今天早上起来时伊达航还有些晕乎,对方却已经完全没有醉宿的神态。
不,说不定影川的酒还没醒。
伊达航伸出手在幼驯染面前挥了挥:“回神了,听到了吗?你的宿舍在二楼。”
“听到了。”影川朝日依然定定地盯着他,完全不像是听到了的模样。
伊达航揉了揉太阳xue:“我的在三楼……算了,我先帮你把东西搬上去。”
下一秒,对方的点头让伊达航瞪大眼睛。
“你不拒绝?!”
出于那该死的好胜心,影川朝日很少愿意让别人帮忙,宁愿自己一个人在跑道上昏过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不到。尽管这种状况在影川光华的开导下有所好转,他也不可能会轻易答应让伊达航帮他提着小小的行李箱像是保姆那样送到宿舍门口。
影川朝日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只是目光依然死死地钉在他身上:“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直到那堪比强力快干胶的目光终于从他身上撕下,伊达航才对着幼驯染的背影陷入沉思。
昨晚影川朝日喝的酒其实并不多,在终于被他黑着脸拉出店铺吹了会儿夜风后,对方就已经逐渐清醒,现在身上更是连半分酒气都没有。
这显然不是影川朝日的醉宿状态。
——
“老妈……没什么,我只是报备一下,”影川朝日掐住脖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我到学校了,半个小时后就和伊达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对面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安抚:“东西都带齐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寄过来的?”
我想见你。
这几个字卡在喉咙口,影川朝日半晌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都带齐了,老妈,你今天不上班吗?”
他听到了对面空旷的回音和小白压低的呜噜声,那通常代表着影川光华正在宠物医院的更衣室。
“今天可以晚一点,”女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小朝,我想和你多说说话。”
行李箱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阳光透过半拉着的窗帘照入室内,细小的灰尘漂浮在空中,在影川朝日面前投下一道浑浊的光柱。
【你说完了吗?让一让,我也想和老妈说话。】
——
开学典礼上,这一届的入学第一名站在演讲台上接受所有人的注视,也包括这一届鬼冢班的各位。
视线跳跃在几个过去的挚友之间,影川朝日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是活生生的、年轻赤诚的、热烈明亮的、可以把一切美好词语都用上的挚友,他们面庞上带着对未来的向往,那是尚且稚嫩的松柏。哪怕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可他能看到他们眼底的光,知道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实现毕业时许下的誓词。
【我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老爹,我这次一定可以改变那些结局。
影川朝日此刻才有了重新活着的实感。
伊达航余光注意到幼驯染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心中的疑惑与在意占据了他的大半思维。
“你到底怎么了?影川?”他借着校长发言的时机压低声音问道。
影川朝日垂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拳,金色的眼睛闪着光:“没事,我没事。”
——
鬼才会信这家伙的话。
第三次帮影川朝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伊达航皱起眉头。
在短暂而又莫名其妙的眉开眼笑之后,他的幼驯染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满脸深沉。
伊达航原本觉得,既然影川朝日能高高兴兴,他就不用多问,他们之间难道还要怀疑彼此为什么突然心情变好吗?
但现在……
“影川,该去射击训练场了。”伊达航拽着某只脚都打了结的小八爪鱼走向射击训练场。
开学第一天的表现,他可以当做是前一晚醉宿的影响,可这家伙已经连续好几天在课堂上发呆,偏偏被鬼冢八藏点名的时候还能精准说出答案。
在伊达航的声音响起时,影川朝日就下意识地站起身跟上了他,连自己被带向相反的方向也没有提出异议。
伊达航忍不住伸出手拦住差点摔下台阶的影川朝日:“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影川?”
走廊上树影斑驳,影川朝日双眼发亮地盯着他:“我只是觉得,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
为什么是这样?
影川朝日的大脑一时间没有转过来。
他记得在第一堂射击课上,鬼冢八藏因为救从楼顶掉下的工人而被绳子勒住脖子,差点丧命。
但是现在不仅没有人偷藏子弹,也没有工人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更没有看见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互怼。
毕竟他已经不一样了,蝴蝶掀起的风暴会让未来走向另一条路,也许他能改变很多很多。
——直到鬼冢八藏被从天花板破洞中掉下的钢筋刺穿后脑,威严魁梧的身子倒向他。
那时候,他就站在鬼冢八藏旁边,他听到了头顶异常的响动。但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如何改变挚友和母亲未来的死亡结局。
哪怕他没有在走神,哪怕他能伸手拉一把,哪怕他擡头看一眼……
他想改变未来,却眼睁睁看着身边之人倒在自己面前。
他连现在都改变不了。
不,现在已经改变了,只是向着更坏的方向。
——
深夜,鬼鬼祟祟的高大身影从三楼顺着水管翻下宿舍楼,悄无声息地攀上围墙。
今天是新月,警校旁边的小道里漆黑一片,只有稀稀拉拉几声乌鸦的鸣叫。
伊达航穿过草丛,辨认了一下方向。
影川朝日这段时间太不对劲了,不仅是从开学那天起展现出对他和其他几个人的过分在意,还有目睹教官倒在眼前的阴霾,背着他们偷偷溜出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即使影川光华不远千里特地来到府中市,他也只是紧紧抱住母亲什么也不愿意说。
即使他认识了几个要好的同期,仿佛相处过多年那样自然,他也只是在几人看不见的背后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们,带着贪婪眷恋、惶恐不安。
他以为自己真的发现不了那拙劣的演技吗?
有什么是他和影川光华都不能知道的?他们互相鼓励支持着克服一个又一个磨难,他们的一大半生命都是在彼此背靠背的信任中度过。无论他说出怎样的话语,他们都会选择相信,除了「没事」这两个字。
能让影川朝日如此极力隐瞒的事情,他只能想到那么几个——害死影川昭的凶手,或者盯上他们的某些地下势力。
所以他大半夜偷偷溜了出来——只要没被发现就不是违规——影川朝日独自居住的出租房里一定会留下他调查的痕迹,对方不会把背着他们调查的东西放在宿舍里,那太容易被他看见了。
伊达航对幼驯染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再清楚不过。
“东西都带来了吗?”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伊达航停下脚步,他只能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看到三个黑糊糊的轮廓,其中一人手上拎着箱子。
……
影川朝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每每闭上眼睛,同期们的讣告、母亲冰冷的尸体、教官颈后溢出的血液都会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嘿,别想这些了!】脑海里的声音响起,【与其在这里折磨自己,不如想想怎么让伊达他们寿终正寝。】
“我知道我需要调整心态,”影川朝日叹口气坐了起来,“如果再拿教官的事情折磨自己,也许会错过更多能救下别人的机会。”
他没办法原谅自己因为走神而错过救下鬼冢八藏的机会。但他必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自责思绪压下去——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因为被自己抓捕而向影川光华复仇的未来预备役犯人、导致萩原和松田死亡的爆炸犯、降谷和诸伏毕业后的去向、伊达……唯有伊达的死亡让他不知从何处下手。
想点好的,也许这次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回到过去时,未来就已经不一样了。
“把真相告诉伊达和老妈吧,”影川朝日揉了揉眉心,“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会相信的……最近我太让他们担心了。”
【那个方向……是不是伊达的宿舍?】
影川朝日转过头,看到一道熟悉无比的影子呲溜一下滑下水管,融入围墙下的夜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伊达航堪堪躲开一发子弹,却被另一颗子弹击中肩膀,灼热和冲击感让他下意识捂住伤口,往行道树后躲去。
“你把消息泄露出去了?”
“没有!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