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无数次咆哮这句话,可偏偏,先生似乎听信了朱焽的话。
先生待朱焽好,卷卷尺牍,册册珍藏。
先生给朱焽的所有书册,他都看过,摹本手自笔录,将那些史书里春秋笔法里那些机锋一一拆解,细细道来......
先生分明对朱焽用了心,可朱焽天天在忙农活。
朱焽此人,甚至搞不清楚轻重缓急,不知道那些书读完,往后能让多少人吃饱饭,他只惦记着当下那些收成......
可怜先生才调举世无伦,偏偏遇见个朱焽。
可怜......
可怜他没能得天意,没能得父母,也没能得先生,想学却又不能学。
是以,当发现先生开始冷落朱焽,收回一切,又听闻平阳传来消息,消息又关乎先生身世时,他第一反应不是鄙夷,不是震撼——
而是欣喜。
欣喜于先生没有好出身,欣喜淮南那边肯定知道此等消息,肯定不会让朱焽拜师......
欣喜于,自己又有了机会。
他终于能坦诚,自己原本就是此等卑劣之人。
他妒忌成性,他鼠目寸光,他看不到更多。
谢家哪怕再好,明日就能让他做皇帝,他也只愿意在先生膝下,听从先生嘱咐。
先生不会错,先生不会错。
纵使是如今先生试探他要不要娶谢家女,可他只要提出自己的想法,先生也一定会......
“那便算了。”
朱载闻言,猛然回神,而前头那道身影果然道: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不娶谢家女。”
小朱载心头一松,顿时又眼泪汪汪,唤道:
“先生......”
先生体谅人,先生好,先生好得不得了。
朱焽不知先生的付出,是朱焽的不是!
清癯身影被唤的一僵,不留痕迹地远离小半步距离,待差点踩到椅子边缘才顿住步子:
“......男子汉大丈夫,好好说话。”
余幼嘉直接一道爆笑,声音炸响在寝殿内,引得朱载回头,疑惑问道:
“你又做什么?”
余幼嘉笑的停不下来,只能边笑边连连摆手:
“没......没事......”
“只是难得见到你们俩如此神情,我算是知道有些文臣不受宠时,为何老写自比怨妇,写些酸不溜秋的诗......”
原来都是有讲究的!
君臣,偶尔恰比男女。
有些情谊,当真是难以言喻。
而太尊崇,太赤诚,偶尔就真有些让受用者浑身不自在!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小朱载是这番脾气!
况且,她还从未在寄奴脸上看过这样的神情呢!
余幼嘉越想越乐不可支,晓得前仰后合,小朱载这回终于隐约意识到坏鱼籽这是在笑自己,脸色稍沉,‘威胁’道:
“你笑我,你等着,我早晚给你找三五个貌美小郎君,让你尝尝后院里满是‘怨妇’,鸡飞狗跳的滋味。”
这回,余幼嘉笑不出来了。
余幼嘉笑容一僵,背后顿有发寒之感,再抬头时已经满脸严肃:
“算了,还是聊聊正事吧。”
“刚刚聊到何处......哦,既小朱载不愿意娶谢家女,这位谢家使者与将要来到的谢家女,又该如何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