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钺的目光扫过那片刚刚吞噬了陈七一截裤腿的“平静”泥地,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
“这片沼泽本身就是它的领域延伸。这淤泥蕴含‘束缚’、‘侵蚀’、‘寒毒’以及微弱但持续的精神攻击规则。表象越是无害,其下的杀机越是阴毒致命。记住,在这里,眼见未必为实。”
说话间,他丹田内那方初生的混沌世界中,代表“吞噬法则”的那缕玄奥符文微微亮起,如同宇宙中的微型黑洞。
一股无形的吸力悄然锁定陈七腿上残留的侵蚀能量,那些黑色的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
仿佛被无形的饕餮巨口悄然吞噬、消化,化为混沌世界运转的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
越往沼泽深处行进,景象愈发令人心悸。
原本灰败的雾气逐渐染上了一种病态的灰绿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毒液,视线被压缩到不足十丈。
那无处不在的腐烂气味变得更加浓烈,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巨兽腹腔之中。
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饱含着致幻的孢子与怨念的微粒,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在脑海中制造出无数细碎、混乱的窃窃私语。
如同千万只蚊蝇在颅内振翅,诉说着不甘、怨恨、绝望与对生者的无尽恶意。
陈七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脚步也变得虚浮。
林钺再次停下脚步。
他心念微动,丹田混沌世界中的核心界灵微微旋转,一丝丝精纯的、蕴含着“净化”、“守护”、“空间稳定”等复合规则雏形的力量被抽取出来。
一层极其淡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无形领域,以他为中心悄然展开,覆盖了周围大约七八丈的范围——
这正是他世界投影领域的雏形,一个微缩的、由他意志主导的规则小天地。
这领域甫一展开,效果立竿见影。
领域之内,那些疯狂钻入耳中、试图撕裂理智的低语声瞬间被削弱了大半。
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厚实的隔音屏障阻挡,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一些无意义的背景杂音。
吸入的空气也似乎经过了一层无形的过滤,那股令人头晕目眩、精神恍惚的腐烂致幻气息被领域的力量精准地剥离、捕捉。
然后被核心的吞噬法则无声无息地分解、吸收,转化为维持领域运转的能量。
陈七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拂过全身,如同从污浊的泥潭中探出头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
耳中的杂音和脑中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神智为之一清。
他大口喘息着,看向林钺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后怕,那背影此刻在他眼中,几乎成了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灯塔。
“跟紧。”林钺的声音依旧简洁,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迈开脚步,那层无形的领域也随之移动。
如同一个微型的、不断移动的净化结界,在这充满恶意、规则混乱驳杂的死亡环境中,强行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狭窄通道。
陈七不敢有丝毫怠慢,几乎是贴着林钺的脚后跟前进,生怕踏出那层无形的保护圈。
沼泽的地形也愈发诡异莫测。
浑浊的水洼随处可见,水面漂浮着肿胀变形的动物尸体——
有体型巨大的沼熊,也有小型的水貂,甚至能看到一些扭曲得难以辨认原貌的鸟类。
尸体表面覆盖着色彩斑斓、不断缓慢蠕动的黏菌菌斑。
这些菌斑在昏暗的光线下,竟诡异地组合成一张张模糊却无比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随着菌斑的蠕动。
那些人脸似乎也在无声地哀嚎、哭泣,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气息。
一些看似干燥坚实、长着稀疏枯草的土丘。
当林钺和陈七靠近时,却会毫无征兆地“噗”一声裂开,喷涌出大股墨绿色的毒瘴。
这些瘴气浓郁如实质,带着刺鼻的腥臭味。
所过之处,连那些灰绿色的雾气都被染得更深,地面上的枯草瞬间焦黑枯萎,发出滋滋的轻响。
空间也变得不再稳定,在某些区域的边缘,景象会产生轻微的、如同隔着一层晃动水波般的扭曲和折叠感。
仿佛空间本身都在腐朽厉鬼的力量下变得脆弱不堪。
林钺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网,覆盖着领域内外。
核心界灵则如同最高效的分析处理器,时刻解析着周围环境中那混乱、驳杂、相互纠缠又彼此冲突的规则碎片信息——
来自腐烂尸体的“腐朽”规则,来自漂浮菌斑的“怨念寄生”规则,来自毒瘴的“侵蚀”与“麻痹”规则,来自空间扭曲处的“空间褶皱”与“不稳定”规则……
世界投影领域雏形在他的操控下不断进行着极其细微的调整,被动地抵消、中和着这些复合规则环境对领域内空间的侵蚀。
每一次无形的规则对抗,每一次对异种规则的解析与理解,都化为一丝丝微小的、却无比精纯的“资粮”,被丹田内的混沌世界核心所吸收、消化。
那方混沌初开的小世界,其边界似乎又向外极其缓慢地拓展了一丝,内部的混沌气流运转也似乎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玄妙韵律。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片死寂沼泽的最深处,盘踞着一个更加强大、更加古老的存在。
它的规则力量如同庞大蛛网的中心,散发着强大的引力场,无声地牵引、整合、放大着这片区域所有的恶意、腐朽与怨念。
那庞大的、沉睡般的恶意源头,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标。
陈七紧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望着林钺那在诡异扭曲的环境中依然如履平地、从容不迫的背影,感受着那层无形领域带来的庇护,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体内低语鬼带来的痛苦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绝望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
但就在这无边的痛苦与绝望深处,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希望之火,如同寒夜里的第一颗星,顽强地燃烧起来。
或许,只有跟着眼前这个强大至极的老大,他这条被诅咒缠身的性命,才真的能在这片葬魂之地中,找到一线挣扎求活的渺茫出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一个硬硬的、被油布包裹的小物件,眼神中的坚毅又深了一分。
那是他准备送给妹妹的拨浪鼓,可惜天降灾厄,永远也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