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他逐渐体会到,路明炀好像真的在避免和他碰面。
于是又显得自己刻意点外卖的“行径”非常可笑。
可他就是断不了想路明炀的念头。
陈文柏仰头干了,酒气不可抑制地浮上来,他红得、热得像个气球,脑子却很清醒。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段子,吵得远处那桌客人频频侧目。
“我……我、我去上个厕所。”
他昏昏沉沉地站起身,踉跄了下,使劲拉松领带,慢吞吞地朝洗手间走。
没人。
陈文柏醉醺醺地环顾一遍,胃实在难受,便也不顾了,趴到洗手台那里吐了一通。
好像舒服了点。
他拧开水龙头漱漱口,看着水流漩涡状涌进下水道,脑子里依旧是那张忘不掉的脸。
太可笑了,已经被人甩了几年了还这么不知趣,这种性格,路明炀早就厌烦透了吧。反正本来……本来路明炀喜欢的,就不是同性。
他们不一样。
陈文柏接了水扑在脸上,扑了好几把,差点呛得没呼吸过来。才慢慢直起身,看镜子里那张被人厌烦的脸。
后面还站着个人。
陈文柏回过头,明显被吓了一跳。
“喝多了?”邹祁不知何时来的,见他站不稳立马伸手扶住他的腰,皱眉问:“先送你回去?”
陈文柏醒了七分,不由往后仰,“不用了……邹总。我、我衣服脏了。”
他借口推开距离,邹祁则绅士地举起手,“别紧张,我只是扶你一把。”
陈文柏些许尴尬,他以自己的“取向”定义他人的行为,实在自作多情。不过邹祁也不是计较的男人。
“心情不好?还是项目有望,心情太好?”
“心情,挺好的。”陈文柏拽了张纸胡乱擦擦脸上的水滴,“我喝酒上脸。”
“上脸的人酒量普遍不错。”
“其实是轻微酒精中毒。”
邹祁没忍住笑,“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每次邹祁这样盯着他说话,陈文柏都感觉压力极大。他说不出那份压力来自哪里,就是让人想躲。
“……邹总,我先过去了。”
他一副很想回去坐下来的样子,邹祁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他转身出去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瞥到那一把颇细的腰。
反正明天是周末,邹祁也放话说不加班,这一摊公司聚餐一直续到了十点多钟。
陈文柏几乎是被架出来的。他很少这样衣衫不整,满脸酒色,连扶他的人是老板都没认出来,一直指指点点地高谈阔论自己谈项目的时候多么惊心动魄。
“我知道,我在场。”邹祁微微皱眉,语气有点不耐烦。“陈文柏,你喝多了。”
“切……我、我才……才没喝多!”陈文柏大手一挥,差点旋个陀螺。悦悦她们不禁咋舌:陈文柏来公司不到两年,一直听话又规矩,哪见过他还有这一面哪。
邹祁立刻把手里的包往悦悦怀里一扔,搂紧他的腰,“陈文柏,老实点儿!”
老板邹祁本来就是个脾气一般的富二代,平时故作沉稳老派,那火气也是说来就来的。这陈文柏喝多了一直不老实,搞得他相当不爽。
几个营销部的还没醉死过去,便靠近来打圆场,“邹总,我们来吧……哎,文柏,来来!”
邹祁倒来劲了,“甭管他,把我车开过来,弄上去!”
几个人不敢违抗,只好七嘴八舌让服务生去开车。等车来了,邹祁当真架着陈文柏往里丢。
“邹总,他别吐你车上……”
邹祁的北方口音都掩不住了,“他敢!我叫他赔我辆新的!”
“陈文柏!”
几个人正要上手帮忙,不远处忽然有一个男人在喊这醉鬼。
邹祁回过头,光线由晦及明,一个男人跑近来,略微匀稳呼吸,眼睛只盯着靠在他肩上的醉鬼,语气还很不善。
“陈文柏!你干嘛呢?”
而陈文柏本来醉迷得很,听见了,慢悠悠支起脑袋,费劲地望向男人。
但显然他已经辨不出人脸了。
邹祁微微昂起下巴,不动声色地将男人扫了一遍,环在陈文柏腰间的手臂略微收紧。“你认识他?”
男人很高,一头随意的头发和硬阔的肩膀显得更高。“我是他朋友。”男人语气不太友好,伸出手攥住陈文柏的手臂,“陈文柏,我送你回去。”
邹祁瞥了眼他的手,感觉到了对方刻意散发的敌意。
“我们会把他送到家的,不劳你操心了。”邹祁并不认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身份,并用眼神示意男人知趣一点,最好立刻松手。
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并不打算退让。
于是整个局面变得有些尴尬。
陈文柏眯着眼瞧那人,半晌,口齿不清道:“路明炀……?”
“是我!”男人更加有底气了,“你喝多了,过来!”
邹祁立刻打断:“我车就在这儿,别找麻烦了,走,陈文柏,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陈文柏不知道哪儿来的劲使劲挣开,红通一张脸,踉踉跄跄地往男人那方去,一把攥住男人的外套就嚎:
“路明炀,你来干、干什么!看我离开你、惨不惨?我好得很!路明炀……唔……你看我怎么样,我好得很,我这几年,都、都好得不得了……”
公司所有人,包括邹祁,都傻眼了。
陈文柏真是喝多了,每个字都是大舌头,眼睛也不太睁得开,力气却大得很,那个被他喊作“路明炀”的男人因他的动作微微摇晃,反倒伸手扶着陈文柏,怕他摔了。
陈文柏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再往后都是醉话,也没逻辑。路明炀扶着他的背,一言不发,最后就说了句:“陈文柏,跟我走吧?”
陈文柏居然立刻停止了撒酒疯行为。
他揪着男人的外套,半晌,擡起脸,眼下连着太阳xue都是水红的。“路明炀,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