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柏生气极了,当场拨号。
响至断掉,都没有人接。
至此,陈文柏再一次断定,如今的路明炀是胆小鬼中的怂包,怂包中的胆小鬼。
晚上、第二天再打,那个号码都提示已关机。
陈文柏开始怀疑路明炀是故意的。现代人的手机少有关机状态,更何况是外卖员?
如果两人就酒店那天起一分两断,陈文柏无话可说,但要以这种不明不白的发展来逃避,陈文柏无法接受。路明炀分明有话要说,他那么张扬自信一个人,忽然怂成这样,叫人烦躁。
——外卖员变了。
陈文柏接过袋子,又看了眼年轻男孩儿。对方不过刚成年吧,说话也青涩。
所以说,路明炀连这栋楼的外卖也不送了?
陈文柏再次拨了那个电话,还是已关机。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那位中介。
“陈先生,我按照上次说的要求新挑选了几位,您看了资料觉得怎么样?”
“看着都不错,我这几天下班后都有空,方便和她们一一面谈吗?”
“没问题,我来联系。”
看了两三天,见了五六个,陈文柏最终定下来一位中年女人。女人白白胖胖的,笑容亲切,很有眼缘。
“汪阿姨,明天周六,我带你去熟悉一下我爷爷的生活习惯。”
汪阿姨朴实地笑笑,“哎,哎。您随时联系我。”
最高兴的还是中介,她麻利地拿出合同来指导双方签字,忙得一头汗还倍儿有精神。陈文柏十分佩服她,他见过她烈日炎炎到处跑活儿,前一秒还累得翻白眼,下一秒就笑脸迎人,好像生活时刻充满动力。
他总觉得,这年头不少女性值得佩服。
双方留了联系方式,这事儿就算定下了。陈文柏心里也了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担忧。走出餐厅的时候不由地看向街对面。
傍晚了,那里支起个卖手工簪花的小摊。他略作驻足后,侧身走了。
陈文柏默默观察那个新的外卖员好几天了。
周六加班,中午来送的又是那个男孩儿。陈文柏趁人少,拍拍男孩儿肩膀叫他到角落来一下。
“哥,咋了,哥?”男孩儿涉世未深,还当是做错事儿送错饭了,瞪着双清澈的眼睛不停擦汗。
“别紧张,我就想问你件事儿。原来给这儿送外卖的那个人……怎么不来了?”
“那我不知道啊,我们这都是手机上派单,你看……”男孩儿掏出手机给他演示,
但陈文柏并不想知道这些,“你们一个平台的都熟吗?”
“不熟,干这行的太多了,我才刚入行没一个月,不认识几个……”
问到这儿,陈文柏已经知道没戏了,男孩儿急着跑下一单,他便也不多啰嗦,试探着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路明炀的?他跟你一样,也是在你们那儿工作的。”
没想到男孩儿立马擡起头,晒成小麦色的脸一下兴奋起来,“路哥?是路哥么?”
“你认识路明炀?”
“当然了,还是路哥带我入行的呢!你找他么?他最近干不了,给车撞啦,躺在床上起不来……”
陈文柏脑子一嗡,“你说什么?”
“他跟车撞啦,就在两条街外那个路口……”
陈文柏一把拽住他:“他在哪儿?他住哪儿?有没有人管他?”
男孩儿说的地址很奇怪。
——眼前是一排半废弃的老楼,中间一条小巷,口边立着两个很脏的绿色垃圾桶。车轮底下的水泥路也是三米一破,五米一坑,不过路边倒是养了不少绿植,几只小野猫在里头扒拉,很有生机。
这地儿陈文柏来都没来过,看环境和卫生,大约也不会有“原住民”,多是低价租出去的。
路明炀住这?
他有点怀疑男孩儿给的信息对不对。
他边打量四周边朝里走,中午时分,巷子里歇了不少民工在吃午饭,间或能看见还未收起的折叠小桌和炒锅。他们打扮随意,沾了灰尘,所以当西装革履的陈文柏走进去,众人便停了话头朝他望。
不去在意后头低声议论着什么,陈文柏只管在“夹道注视”中捺着步子一直往里走。走到男孩儿说的墙上有蓝色油漆的那栋才停步。
门洞暗暗的,透出来一股叫人安心的老旧气息。
陈文柏上了二楼——房子格局改造过,几间连通,卫生间在外头,气味有些重,这么乱糟糟的八成是群租房。
一个光膀子的男人晃过来,陈文柏立刻顿步,仰头与人对视。
“找谁的?”
“路明炀。”。
男人将他打量一遍,高声喊:“路明炀,有人找啊!”
“多谢……”陈文柏话没说完,对方就进了卫生间小便,门也不关。
他只好自己朝上走。
右手边只一间大屋子,门半掩,吵吵嚷嚷,浓重的香烟味源源不断飘出来。
他敲敲门,轻轻推开。
这不大的屋子竟挤了五架上下铺,这会儿少说得有九、十个人在里头打牌,乌烟瘴气的。约莫是平日进出就很随意,以至于他一个陌生人走进来压根没人在意。
陈文柏仔细分辨,打牌的光膀子们身形都不似那人。
于是绕开牌桌往里走,迎面一张耷拉下来的蚊帐,擡手撩开,便看见斜角床上躺着个年轻男人。
男人正独自枕着胳膊发呆,好像与其他人不是一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