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柏也许料到这结果,并不太失落:“那,您先忙。”
“等等。”
邹祁摸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打火机扔得啪嗒一响。
“过几天我还要去趟香港,红鹏的事你来跟进吧。”
陈文柏一顿,连忙点头:“好啊,好。”
看他这么高兴,邹祁心情似乎也微微多云转晴,“很期待?”
陈文柏润了下干燥的嘴唇,说:“我知道这次红鹏的单子至关重要,我会尽百分之一百的力量做好的。”
“对,是至关重要。不过也说不定就是最后一单了。”
他说着这么可怕的话,面上居然是笑着的。
“不会的!”陈文柏赶紧打断这种不吉利的预想,可惜说不出特别合理的劝辞。
邹祁站起来,咬着烟,踱到他面前,带过来一股浓重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香水、发胶,还有浮于表面的烟味,跟特别强势的网一般,一股脑罩过来。
又是那种压迫感……
陈文柏下意识退一步,生生止住了。
“你之前说不论怎样都会跟着我,作不作数?”
“作数。”
邹祁笑了,眯起眼,“答这么快?就不怕锦尚真完了?到时候你去哪儿?”
陈文柏还真没想过,当场想了想,说:“你要是继续创业,我就帮你创业,你要是不干了,我就再投简历找工作。”
邹祁擡手拿了烟,瞧他瞧了许久,忽然玩味地开口:“你都不问问你男朋友的意见?”
男朋友?陈文柏一顿,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确实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没有问过路明炀的想法。
不过他相信路明炀不会干预他的决定的。
“没关系,他……他一直很支持我的。”
“是吗,听起来不太像。”邹祁揶揄。
陈文柏微窘,“真的。”
邹祁挑眉,侧身弹了烟灰。“晚上我约了红鹏老总,一起去吧。”
陈文柏眼睛一亮,忙不叠点了头。
日头当空挂着,把上午突如其来的一阵暴雨痕迹烤得一丝不剩。花坛边三三两两聚集着暂时歇脚的外卖小哥,隐约谈话间都是在聊这个月的收入。
“我靠,怎么还没发……”
不少人叫苦连天。
路明炀斜坐在花坛角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银行卡账户余额已不足四位数。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平台在搞什么,每隔上那么几个月就要拖发工资,最近他跑的单比以往少多了,本来就捉襟见肘,现在已经逼近山穷水尽了。
就在他苦闷地盯着手机的时候,画面一转,有个号码来电。
他沉顿一下,直接挂了。
继而站起身,望望日头,擡步走向不远处转角的便利店。
“两瓶水,一共四块钱。”收银员小姑娘红着脸细声道。
路明炀全然没看见她的表情,眼睛只盯着手机屏幕上新来的短消息,一手掐了两瓶水出了便利店。
【你会回心转意的。】
嗤。路明炀皱皱眉头,转手删了。
走着走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两双鞋。一双脏兮兮的皮鞋,一双现如今少见的军绿色解放鞋。
路明炀从手机上擡起眼,两个皮色黑黄的男人堵在转角口处——
“小东西,是不是又想赖着不还钱?”
路明炀脸部肌肉微微一动,甚有些不耐烦。他对两人视而不见,侧身要走:“没到时间。”
那两人立刻换上凶蛮的嘴脸,一左一右钳制住路明炀的肩膀,将他一把摁在墙面上:“什么没到时间?上个月是十五号,现在这个月已经是十七号,你他x的要是不会算日子,咱就去法院算算!”
路明炀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顾忌着周围人多,低声反抗:“我说了不给了吗?别在这拉拉扯扯,钱我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穿皮鞋的那个长得瘦长身子鞋拔子脸,侧脑还有块斑秃,他伸手指指自己那块斑秃,咬牙切齿道:“别在这哄老子,我们家兄弟几个跟你打游击战打得头发都掉了!那笔钱我们绝对要你一毛不少地给我吐出来!小子,我再警告你一次,最好别打逃跑的主意,法院的判决就是天王老子下令,你跑也跑不出我们弟兄的手掌心!”
路明炀没挣出来,这里也不好动手,冷硬答:“我没想跑,你们先松开,把我逼急了,这月的钱我保证你们一分也拿不到!”
瘦子刚要发火,另一个戴着工地安全帽的就出声道:“二哥,这小子会撒疯。”
瘦子眼里滑过一丝犹豫。没错,这小子会撒疯。他们还记得半年前追债的那一次这姓路的臭小子竟然摸了把水果摊的刀,差点把他们兄弟俩给捅了。
“哼……”瘦子心里顾忌,手劲儿却没松,“臭小子!你跟我横什么?你别忘了你差点就成了杀人犯,我弟到现在还要坐轮椅,他的一切花销药费你都得担着!你晚给两天,他就少两天的药,你最好给我识相点儿,三天,三天之内再不把这个月的钱打过来,我砸破你的脑袋!”
男人口里的气味伴着唾沫喷在路明炀脸上,令他露出厌恶的神情。
明明是打人致重伤的劳改犯,居然有脸在受害者家属面前居高临下,这彻底激怒了二人。
矮些的解放鞋男人最受不了别人看不起他,脸部忽地涨红,毫无预兆地擡手就是一拳。
路明炀闷哼一声,身子踉跄一下,侧歪在旁边的空调外机上。
他轻轻擦了下嘴角,没流血。只不过一定会留淤青,到时该怎么和陈文柏解释……?
“你个小x种!老子最恨你们这些大城市的有钱人,x的,家里有钱了不起啊?啊?你们家挣的什么钱,都特么的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你那狗x的爹娘用脏钱养你,给你养成个小白脸儿,还敢揍我弟,老子告诉你,你当初要是弄死我弟我们哥俩一定弄死你,现在你就乖乖给钱,老子不但要你治疗费精神损失费,还要你给延期费,给利息……!”
男人眼前一晃,路明炀的拳头好似钢锤一般,一拳头下去,男人扯着嗓子呼号一声,趔趄跌倒,鼻口一痒,倏地涌出两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