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每天，每天，醒来时他都埋在陈文柏怀里，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舍得放过。
天台门呼啦一声，上来一拨捧着咖啡的员工。下午茶时间，总会有人上来聊天打闷。
路明炀靠在这角，继续抽烟。
稀疏的抱怨声断断续续，辉金工作模式十分内卷，又是行业巨头，永远都有人挤破脑袋想进来，挤进来的人又要抱怨工作压力大，路明炀早已习惯。那些人若是知道他在角落抽烟，绝对不敢这样大声说上司坏话。
“……以前小邹董在的时候还没这么恐怖，你们记得不？”
“那时候我还没来呢……”
“唉呀，我跟你们说，他其实人挺好的，也不主张末位淘汰……”
“听说是之前行情不好，花总和上面的董事前年敲定末位淘汰制，当时一口气裁了不少人呢……”
路明炀默默听着，翘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那些声音忽然压下去，吹气球似的，漏出天大的秘密：“你们听说没有……？小邹董为了个男人出柜了……”
路明炀抽烟的动作一顿。他侧了下头，仔细地听那头窸簌谈天。
“我们家一个亲戚，我得喊侄子，在邹董他们家当司机，听说那晚小邹董把他老爹都给气住院啦……”
大家惊讶不已，纷纷张望周围有无旁人，惊异地压着声音问：“真的假的？你可别胡说。”
“假不了，这事儿啊，邹家老宅子里的都知道，说不定公司里不少人都知道了。”
这人说得煞有介事，余下的人自然好奇邹祁究竟是为了谁出柜，可这深入的消息那人倒不掌握，一伙人猜测半天不得法，最后也只能惊叹唏嘘，就着巨大的八卦消息喝完了咖啡，纷纷下楼搬砖去了。
路明炀还靠在柱后，握着电子烟，望着外头出神。
出柜……？
路明炀深思沉沉地走着，脑子里浮现邹祁那张脸，怎么看都是男女通吃的家伙，拿事业当第二条命，居然干出这种事儿？
一想到他可能是为谁出柜，路明炀的脸就不自主阴郁。
走廊里有些吵杂，应该是在组织开会，路明炀扫了一眼，各个小组都在做年终总结会，春假结束后辉金会做全体总结会，所以不少部门还是忙碌的。
“小汤，小汤！来来，”一个小组长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帮我跑一趟接个人。”
紧随其后出来个高个小年轻，背对着这头，连连答应。粗看身上略不上档次的西服，应该是辉金的司机。
路明炀嫌吵，皱着眉头快步过去了。先头探出身子的小组长看见他走过去，忙高声道：“路经理好！”
路明炀心情不佳，也没回头。
快要走至走廊尽头电梯那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路哥。”
路明炀身形一顿，以为错觉，回过身，竟看见汤小宇站在那儿，剃了短发，穿着西装，领带打得不像话，乍看倒是人模人样。
“路哥。”汤小宇又叫了一声，嘴边带着笑。
路明炀当真反应不过来。不止是这小子现在的打扮，还有忽然出现的地点。
“你……怎么在这儿？”
刚刚那个小年轻，竟然是汤小宇？
“是啊，来了半个多月了。”汤小宇撩了下身上的西装，“是不是还挺像样的？”
路明炀走近两步，仔细瞧瞧，这小孩儿怎么感觉长大了点儿，下巴上居然有青茬印儿，脸也瘦了不少，轮廓变化不大，但总觉得哪儿不太一样。
“哈……”路明炀不可置信，“你来了也不告诉我，现在在开车？”
“嗯。”汤小宇答得很淡，“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想我告诉你，毕竟你来这儿上班都半年了也没跟我说过，除了我给你打过几个电话，你也没找过我。”
路明炀语噎，迟来地意识到这小子是哪儿不一样。
眼神。
以前完全是个傻小子，天天就知道跟在屁股后头路哥路哥地喊，骂一顿还得闹脾气哭鼻子，现在……沉得稳得古怪，看他还带着凉意，笑也冷飕飕的。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还得天天看着你吗。”路明炀不爽地走开摁电梯。
“是啊，路哥你最不喜欢带小孩儿，所以我会努力变得成熟一点。”汤小宇走过来，摁了向上的箭头，“你是要上去吧。”
路明炀才发现自己摁错了按钮。
电梯下去了，还得等再上来。
路明炀侧头看看他，小孩儿长得比他还高点儿，骨架子还不算壮，西装不太合身，开襟的地方还有线头，也不知道在哪拾掇出来的。
“明天来我办公室，大冬天的穿这么两件，得瑟什么。”
汤小宇咧嘴笑，“路哥，我不冷。”
“我看着你都冷。”
“你办公室在哪？”
路明炀想了想，“算了，明天我下来找你。”自己来关照关照，别人对汤小宇态度兴许能好点。
“好啊。”汤小宇挺高兴的，“我一般下午两点左右都在，再晚点都在外面跑车。”
跑车……汤小宇开车那疯劲儿，亏得辉金敢收。
“知道了。”
电梯来了，路明炀擡步进去。汤小宇跨上前挡住电梯门，问：“路哥，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路明炀握着电子烟插进裤兜，“说。”
“他们都说，你跟这儿的花总在处对象，是不是真的？”
路明炀皱了下眉，“什么？”
电梯发出超时提示音。汤小宇依旧不松手，稳稳地挡着电梯门，复问一遍：“他们说你跟花总是男女朋友，会结婚的，是不是真的？”
这话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他是辉金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你乐意信就信，随你便。”
汤小宇盯着他，他也盯着汤小宇。俩人这么久没见面，在别扭什么，谁也不提，但一见面就问这种狗屎问题，路明炀极其不爽。
忽然，汤小宇弯起嘴角笑了笑，“路哥，记得明天下来找我。”说完松开手，让电梯门缓缓闭上。
随着数字逐渐上升，路明炀后退一步靠住厢壁。本来就烦，突然来这一出，脑子里又想起几个月前汤小宇把他摁在墙上，让自己承认他是个男人而不是小孩儿，这太他/妈怪了。
路明炀不由抓抓头，低低地自语：“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