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 / 2)

“……再说宣鹿以南,有个单姓的行镖世家,如今的当家也是青年才俊,前途可期……”

“……他那妹妹一见柳医仙神采,便对他暗许了芳心,每每与他相会,就娇俏的犹如二月花……”

“……二人佳偶天成,可谓是羡煞了旁人,怎料命运多舛,红颜薄命,这好好的一对有情人,竟落得阴阳相隔的结局……”

“……单铭扬不忍好友终日哀痛,遂为其引见自己另一个妹妹,说来也巧,单家这两朵姐妹花,乃是一胎带出来的孪生子,相貌是十成十的相似……”

“……而这姐妹同缘,确是一段少有的佳话……”

柳栐言强忍羞耻听完说书先生对柳医仙天花乱坠的一番马屁,本以为已经经受了极限,没成想接下来居然还跟着原主和单锦的爱情故事,柳栐言目瞪口呆,一时甚至没想出以原主惜字如金的性子,旁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经历的。

虽然其间描述与事实存在不少出入。

柳栐言觉出端倪,不由对此郑重了一些,而等他继续往下,听到单钰和原主竟也情投意合,最后作为姐姐替亡妹再续情缘时,心情便毫无意外地变得阴沉。

他从未研究此道,并不清楚在这古时,亲姐妹与同一人结缘是否会被称为佳话,但撇去这点不谈,这个故事的后半段从一开始,就已经完全被歪曲,修饰上了不少你情我愿的伪装。

何况他救下单钰带在身边不过才几日,除去那时在场的几个当事人,不可能还有谁知道其中秘辛,更别提是被说书人拿来当故事本了,因此分明是有谁在故意散播,要让世人都按这流传以为发生了什么,给自己搏一个不错的靠山和名声。

可柳栐言实在想不明白,先是下药设计,把自己妹妹的清白当做筹码利用,之后又颠倒黑白,让世人以为单钰是心甘情愿,而他和柳栐延已经结成了亲家,试图用谣言逼医仙妥协,柳栐言无法理解单铭扬在做了这么多糟心事后,怎么会觉得柳神医柳栐延就肯忍气吞声,真的按他的意愿乖乖就范?

柳栐言被气的不轻,但至少表现的还算冷静,反倒是柳承午见主人被如此编排心中不悦,凑近主人身侧低声请示,

“此人胡说八道,属下去让他闭嘴。”

他难得带着情绪显露出锋芒,便让柳栐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制止住这人,他轻轻抚摸柳承午的后颈,如同安抚一只为了主人露出獠牙示威的犬,柳承午顺从地低下头,在主人的动作中逐渐平静下来,柳栐言就笑着打趣他,

“你和人家说书先生较真有个什么用,这事又不是靠他传出来的。”

柳承午抿着嘴,半晌才闷闷地应了一句是,惹得柳栐言乐的更厉害,哪里还记得方才烦闷,直按着这人就是好一顿搓揉。

他们正闹的起劲,忽听得有人脆朗朗地叫了声公子,擡头才知是单钰找了过来,不止如此,她还换了身易于行动的窄袖骑装,在手里握着一柄新买的长剑,瞧起来英姿飒爽,处处都透着江湖侠女的利落洒脱。

单钰唤来二人注意,也不害羞扭捏,在他们面前擡起手左右转了转,弯了月牙般的眼睛笑着问到,

“如何?”

比起之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衣裙,倒确实是这样要更加衬她,柳栐言真心实意地夸了两句,就让单钰十分受用,笑眯眯地准备在旁边坐下,柳栐言不想在这里和她解释,便在她落座前开口拦住,单钰疑惑地看他结算了茶钱,又无声指了指门外,虽然不明白要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颠儿颠儿地跟着出去了。

她从柳栐言那借来的是整张的银票,但因为一眼看中了一把不错的剑,又给自己添了几身合适的衣裳,能用来买马车的钱就不太充裕了,所幸单钰对这个并不讲究,最后只随便选了辆能容人的马车就算完事,而现在她却坐在这辆马车的前室上,听柳栐言和她概括说书人的种种描述。

柳栐言看单钰的脸色来回变换,最后已有些难言的呆滞,便知她也被自己兄长的厚颜无耻吓到了,单钰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手心,过了片刻忽而轻声笑起来,

“哥哥他…竟是一点余地都没想过给我留……”

她虽在笑,给人的感觉却格外悲凉,柳栐言不喜欢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露出这副神情,便安慰小孩似的将她的脑袋微微往下一压,末了还没忍住地拍了拍,

“那你打算怎么办?”

单钰被他这举动吓了一下,哪里还顾得上继续伤感,她像只猫儿一样圆睁着眼睛,又擡手犹豫地摸了摸自己被人拍过的头顶,接着却蓦地咧嘴笑开了,

“您做什么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她嘴上嫌弃,心情却显而易见地恢复过来,单钰想起柳栐言问她的问题,便颇为恨恨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难道就他会编故事吗?”

他们既然能在茶馆里这样听到,就一定是单铭扬花了大价钱,让买卖情报的组织四处散播的结果,而这一家生意两家做,同样的手段放在那,没道理单铭扬能使,他们却不能使。

单钰说到这突然一噎,略为心虚地偷偷去瞧柳栐言,她刚刚想起自己其实身无分文,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管柳栐言借来的钱买的,单钰用食指尴尬地转着自己身前一小缕垂下的乌发,语气有些讪讪,

“…不过公子,这委托所需要的费用……可能就得请您先垫付一下了。”

柳栐言对上她的视线,小姑娘就带着点讨好地朝他笑笑,像只喵喵叫着扒在人裤腿上乞食的小奶猫,柳栐言不由失笑,

“这有什么,钱我来解决,你负责出力就行。”

单钰舔舔嘴唇,不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决定,柳栐言只好把单铭扬也编排了自己“兄长”的理由搬出来,这才勉强说服小姑娘点了头。而单钰行镖时混迹江湖,懂得的门道自然不少,柳栐言听她细数大大小小的情报组织,觉得分析利弊实在麻烦,光是名头就多到令他头晕脑胀,便仗着原主积攒下的家底还算丰厚,直截了当地问单钰,

“这里头最好的是哪个?”

单钰没想到自己跟着的公子这般财大气粗,她沉吟片刻,才开口慢慢介绍到,

“若说其中佼佼,当属四合殿下的卦阁,虽说四合殿在许多正派眼中上不得台面,但它的势力分布确实极广,听说连北泱和南临境内也有涉足。”

柳栐言倒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某个耳熟的名字,他靠近柳承午,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小声地确认,

“她说的四合殿,是江卿那个四合殿?”

柳承午突然被主人接近身侧,接着又从耳边传来压低了的气音,一下便僵着不敢动弹,几乎是瞬间就被惹红了耳根。

他其实格外喜欢主人像这般与他说话,不止是因为举止亲近,如此附在耳边轻语的感觉就仿佛划了个界限屏蔽旁人,偷偷分享着独属于二人的秘密,只让他知晓自己所言何物。

柳承午耻于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心思,他怕主人对此有所察觉,忙不动声色地收回心神,面上仍维持着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学了主人的音量小声应到,

“回主人,确是江阁主所在的四合殿。”

单钰这边才刚开了个头,就见另外两人忽然悉悉索索地咬起耳朵,她虽已大概猜出这位雇主和他的护卫之间是什么关系,但看到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讲着悄悄话,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抑塞,偏生柳栐言对自己的行为还没什么自觉,他找柳承午嘀嘀咕咕地确认完,一擡头瞧见单钰抱着剑站在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盯着他们,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

他问的如此理直气壮,便让单钰如鲠在喉,一时之间有苦难言,小姑娘艰难取舍了一会,自认实在不好向公子解释方才是何心境,只得认命地放弃,默默掩面叹息道,

“什么都没有,您请继续吧。”

柳栐言没听出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只当单钰说的还是四合殿的事,他刚刚才询问过柳承午,确认了自己的记忆并未出错,虽说包括原主在内,他和卦阁确实没有多少接触,但柳栐言手里攥有极阁阁主江卿欠下的两条人情,这极阁又是四合殿之首,若是真要把人情拿出来用,应当也是能作数的。

要是换了旁人,用这堂堂四合殿的人情换一个无足轻重的流传于江湖的故事,计较之下怕是会觉得并不值当,然而柳栐言此人甘于平庸,从未有什么远大志向,又想不出有其它地方需要四合殿出手,便一点没觉得浪费,只当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好让他少费些精力。

何况经过一番相处,他对江卿这个人的性子其实颇有些欣赏,若是有机缘也可结交一二,便没必要藏着对方的人情做底牌,像捏了软肋似的一直捏着不放。

只是他决定了要用,却不知将口信传到江卿手里容不容易,毕竟柳栐言中途接手,对这个世界隐于繁华之下纵横交错的情报方式一知半解,而原主又对外界之事漠然至极,向来都是别人想尽办法找到他来求救命,还真没见他主动去找过什么人,柳栐言实在没法从他的经历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至于柳承午这边,按照柳栐言的理解,那人原先是守在小王爷身边的暗卫,从来都只遵从命令行事,与同僚或许自有一套联络交流的办法,但和外人却没有多做接触的机会和必要,想来不会比自己擅长多少,应当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柳栐言自顾自得出结论,将柳承午一并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于是他们这一行人中,也就只剩单钰还有一试的可能,小姑娘听他说有一封口信,却是要带给四合殿之首的极阁阁主的,哪怕自己确实有些路子可用,一时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打下保票,好在柳栐言不会就这点强人所难,只让她先去试着问上一问,若是实在传不到江卿耳里,最后花些钱摆平也是一样。

单钰被他卸去压力,自是心里一松,乐颠颠地应下了,她对着兄长满腹怒气,如今既然有柳栐言愿意做后援,当然要借着劲来狠狠讨个公道,哪里还有心软退让的道理。柳栐言看她应过好后磨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免也有些被感染了情绪,忍不住笑着问到,

“就你一个人去做,会不会太勉强了点?”

单钰一听这像是要帮忙的架势,忙开口推拒他的好意,毕竟说好的一方出钱一方出力,就算柳栐言觉得无妨,单钰也万万不肯占这样的便宜。

更不要说她对传口信之事虽没什么把握,却一定要去碰碰运气,而要在不知结果如何的情况下带着公子来回奔波,对单钰来讲也是个不小的心理负担。

单钰晓之于情动之于理,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一点勉强,就算遇到麻烦了也一定会马上回来寻求帮助,才总算让柳栐言心安理得地做起甩手掌柜,除了出钱什么都不用操心。

他们商量好分工,因着处理这事需要时间,就决定在此逗留一段日子,柳栐言没什么事情要做,又觉得呆在城里实在无聊,便等下午日头没那么烈了,拉着柳承午出城寻了处树林练箭玩。

柳栐言对弓箭研究的不深,前世虽以尝试的心态去过一次射箭馆,但唯一记得的只有被告诫过不能不上箭直接空放,要不然不是伤人就是伤弓,他努力回忆了一番想不起什么别的东西,因着不太有把握,干脆将这一点需要注意的指出来,开口让柳承午先上手练练。

柳承午擅暗器,但并未使用过弓箭,他领命后转着那把长弓反复研究,一会搭弓试位,一会推弦瞄准,不厌其烦地尝试数次,慢慢倒也有模有样起来。

柳栐言不想打扰到他,就坐在旁边撑着下巴,从那人冷峻的眉眼一路看到了苍劲的腰身。他喜欢看柳承午穿深色,挑衣物时选的又都是颀长修身的款式,于是当对方像这样一本正经地搭箭拉弓,卓卓身姿便如同一株挺拔硬朗的墨竹,瞧起来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柳栐言抿着笑,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叹,只觉得这人做什么都好看的不得了,而柳承午先前只是试弓,每次施力拉开后并不松手,维持片刻便缓缓卸力收回,如此重复至多少有了点手感之后,才终于放出了第一箭。

他身形和力道都极稳,手上的准头却还把握的不够,令那根箭矢擦着树干的边沿穿过,硬是直直刺入了后方的一处灌木丛中。

柳栐言全程随着那支竹箭移动目光,见它没入树丛后直接失去踪影,不由有些忍俊不禁。他倒回去看柳承午的反应,那人对此似乎也有点意外,他站在那顿了一下,转而低头瞧了瞧自己握弓的手。

他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看起来茫然又无辜,一下就把柳栐言戳的心里痒痒的,嘴边勾起的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柳先生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那人迅速恢复如常,伸手从箭筒里重新抽出一支箭。

柳承午起过了头,再出手便不再有丝毫迟疑,之后的每一箭都放的干脆利落,一时间使得林中瑟瑟,满是接连不断的竹箭离弦后凌啸的风声。

柳栐言在这凛然的氛围里替那人盯靶。柳承午选择的是一棵大树的树干中心,事先拿短刀交叉着用力刻划了个点作为瞄准目标,他不知疲倦地一筒一筒的练,等箭筒空了就去把箭全数捡回来继续,柳栐言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他稳扎稳打,到后来射出的箭矢已逐渐逼近靶心,便打从心底觉得那人在对武器的适应上确实很有天份。

不过柳承午什么都好,就是在性子上一板一眼,对主人的命令实在太过容易较真,柳栐言悠悠哉哉地欣赏了好久,见他完全没有松懈的意思,到后来甚至还不满意似的微微拧起了眉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开口对那人喊了停。

柳承午被主人制止,自然依令乖乖停住动作,将长弓后立收至身侧。他低垂着脑袋回到主人跟前,用一种没能完成任务的紧张和沮丧向主人请罪,便让柳栐言之前的猜测得到证实,几乎要当场捂着额头长叹一声。

也不知这人怎么如此死脑筋,对自己连放点水都不会,柳栐言本意只是让他练个手,结果这话到柳承午的身上,居然就变成了这么严厉的自我约束,竟是把百发百中作为合格的标准,要达到了才敢和主人复命。

可他今日才接触弓箭,甚至没有负责教习的师父,哪怕天赋再高,身怀武功的底子再好,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柳栐言对这人的想法颇有些无奈,但在他感到郁闷的同时,却又跟着生出了一点说不出的异样。

他教柳承午记过药材和医理,还手把手地带他认过字,对方虽然也态度认真,但并不至于钻牛角尖到这种地步,一上来就要把自己逼到极限,柳栐言越想越奇怪,他捏捏柳承午的手,将他拉近一些,

“你做什么了就要请罪?没能次次射中就算错,当自己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呢,”

柳栐言语气平和地安抚过一通,到底还是藏不住心里的疑惑,便揉着那人的脑袋笑着问了,

“不过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吹毛求疵,今天这是怎么了?”

柳承午听主人这般问,在片刻的迷茫后却骤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别开视线,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才对着主人小声解释,

“…是属下失态,只因从前练习兵器皆是如此…这便…习惯了……”

柳栐言听出端倪,一边仔细凝视着柳承午,一边皱了眉头重复到,

“从前练习兵器…习惯了?”

他口中在问,其实说到一半就已大概想明白了那人话里的意思,柳承午指的只能是自己还在王府时的经历,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在不经意间用了习惯这个词,便让柳栐言意识到在自己看来匪夷所思的标准并不是那人自愿,而是经年累月被苛刻要求后的结果。

毕竟凭他了解到的种种,柳承午做暗卫时被鞭策的方式并非给予适当的奖励,而是种种规矩下血腥残酷的责罚,柳栐言无法想象曾经的柳承午在摸索一样新武器时,要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地练习多少次,也不敢去想那人因为没能达到要求会承受多少惩处、忍耐多少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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