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大五年(571年)九月二十一。
齐右丞相斛律光既遇突厥于宁州(今庆阳宁县),遂遣精骑击其前锋,破之,擒十数人。
询问所虏,乃知突厥木杆可汗已将突厥骑七万南来,将至宁州。
宁州居河谷中,大军不得展。
斛律光恐一旦交战不利,齐兵困山谷间,无所退处,则皆死,乃引军稍退十里,于河谷立连营十六以阻突厥进兵,欲待突厥食尽,然后逆击。
九月二十二。
齐将皮景和等克周敷州(今陕西黄陵)。
九月二十四。
突厥木杆可汗至宁州,周将韦孝宽以宁州贫,无所供养,请突厥兵四出,自取粮草,并请扰齐人粮道,以令斛律光退兵,木杆可汗许之。
斛律光既屯宁州,其所费粮自关中发,运须三百余里,沿途多山岭,是以多须人力,发十石才至七石。
自是,又为突厥游骑抄掠,十石才至三石,士卒、役夫皆苦之,乃发轻骑驱突厥,虽得稍缓而将士皆疲惫。
诸将请斛律光退兵关中而与突厥战,斛律光不从,唯日遣将帅携兵一二千至宁州邀战,突厥人每至,则退,突厥于是益骄。
九月二十五。
陈帝陈伯宗还建康,升太极殿,受百官贺,其建康留守诸官,四品以上者,皆有赐给。
又见沈妃等与皇长子至泽,亲昵久之。
九月二十六。
帝弟安丰王陈伯茂请就藩辽东,诏可之,加其所领侯国户五百,增其王爵所食户一千。
前时,帝每出征,常以安丰王留守建康,群臣皆视之为储副,闻其请就藩而皇帝许之,乃知皇帝得子爱甚,储位将移,于是交结国丈沈君理者,始多。
九月二十七。
帝使皇后高善德置宴宫中,劳西征将帅有功者之妻妾、母女等,以皇后年幼,乃使贵妃沈婺华主之。
其夫、子立功殊异者,其妻、母皆特加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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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
建康城东,大明宫南。
清溪之畔,一处院落之内,今日有贵客驾临。
把守门扉的那个倭人仆妇,显是已多见了这来客,只作礼道了声“夫人稍候”,便往后屋通禀。
不多时,一个身穿青绿罗裙的美妇人便自后屋行来,将这来客迎入了院中。
“妹妹今日,怎未与仲安同来?”
这说话的美妇人正是数载之前,由寻阳公周罗睺一家庇下的齐兰陵王高长恭之妻,王妃郑氏。
而同她言谈的那位贵客,自然是昨夜方才得升了二品诰命的寻阳公夫人,国氏嘉善了。
至于那仲安,则是嘉善与周罗侯所生之子。
但听嘉善答道。
“仲安天性顽劣,不似正安好静知礼。”
“去岁朝廷科举,士人不第流寓京师者多,嘉善便聘了数人入府,教仲安识文知礼。”
“阿姊若欲正安学文,可送来府中,与仲安同学之。”
嘉善所言的正安,正是高长恭与郑妃之子。
郑妃听罢,显是有些惊讶。
抬眼看见倭人仆妇正拿着几块黝黑的石炭站在屋外,目光似在相询,知她是要为客人煮茶,遥冲她点了点头,又定了定神,郑妃才应答嘉善道。
“寻阳公勇冠南国,运筹无双,仲安虽年幼,亦常向往。”
“妹妹纵爱惜之,不使之学武艺,奈何令之学文?”
一袭紫缎罗衫,将嘉善明媚的面庞衬出了几分忧郁,她似是轻叹了一声,说道。
“周郎立功西南,年不过三十,而累封已至三等公,南国之内,莫可比者。”
“昨夜沈妃主宴,私谓我言,天子似有令周郎世镇南中之意。”
“南中,荒僻之土,烟瘴之地,若武臣建功须居彼处,不若使我儿学文,来日辞以儒弱,尚可全以富贵。”
郑妃听得嘉善这番言语,心中不免想起高长恭来。
所幸她听闻陈国天子虽进兵关陇,却并无争夺天下之意,她最担心的事终于没有发生,可嘉善之言又提醒了她。
少年功高,终非善事。
她自语道。
“若教他自解兵权,不知可否富贵长安?”
嘉善以为郑妃是在向她建议,应道。
“今上虽忌惮强臣,然待臣下甚宽仁,周郎尚怀建功之心,但只不朋不党,则天子无疑,解兵之事,阿姊言之尚早。”
“阿姊?”
嘉善的言语停顿下来,她看到郑妃目中含泪,才知原来方才那番言语,是郑妃为了兰陵王所问。
齐国天子的秉性,便是她们身处建康,亦有所耳闻。
面对这个数月之前方才杀了自己胞弟的君王,嘉善亦不知道该如何宽慰郑妃了。
许是内心里对那位异邦的少年英雄怀了些好感,嘉善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个计略来。
“闻天子将遣礼部周尚书北上邺都为使,阿姊可密为书信,嘉善将请北使之人携之,以寻阳公礼之名,送于兰陵王。”
“虽知兰陵王忠于王事,必不愿南来,然嘉善亦知,方今天下,舍南北二国之外,并非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