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由此,陈蒨将乐安改名做了银城。
自光大之后,新帝陈伯宗更重采冶之事,于当地广募善于冶炼铜、银的百姓,任为官吏,银城的铜、银产量因此剧增。
至去岁,其采铜共铸钱三千七百万文,其产纯银共一万四千余两,已占江南所产铜、银之半。
自天嘉初年便靠着贡献冶炼之术与朝廷合流的邓氏一族,也在这一轮产业大发展中,快速腾飞。
其迅速从一个连寒门都算不上的松散小家族,一跃成为了拥有数个七八品朝廷命官的地方豪强。
现任八品金工司教谕的邓原,就是邓氏晚辈中的佼佼者。
他最精于灰吹炼银之法。
“所谓灰吹之法,是言先溶铅以取石中之银。”
“再撵铅银所和为灰,团而蒸之,去其铅而得纯银也。”
土坑之侧,年已不惑的邓原,正向身边二十出头的幼弟邓明,讲述着灰吹法的精要。
这方法传自汉时,原理其实甚为简单。
铅能溶解银,所以先用铅溶解出银矿石中的纯银。
铅的沸点比银低,所以控制好温度,就能把与银结合的铅变做蒸汽去除,从而得到纯银。
邓明年纪虽幼,却极聪明,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见他明了,邓原又道。
“炼金矿亦用此法。”
“只是铅溶之后,所化之气有毒。”
“故切不可久立银坑之侧。”
说罢这话,邓原吩咐左右换了一批鼓风吹火的倭人,便领着邓明往工坊外间行去。
邓明见退至外间的倭人咳嗽不止,心中不由生出怜悯,道。
“阿兄,倭人亦我民也,铅气既有毒,我等使之鼓风吹火,岂非杀人?”
邓原道。
“倭人固非我族,死亦不足惜。”
邓明道。
“虽非我族,倭人亦人也。”
“既知铅气为铅水受热蒸腾所化,遇冰冷之物则理当复凝。”
“如是,则我用布匹沾湿掩之口鼻,则能阻铅毒。”
“兄言然否?”
邓原心中对邓明举一反三的聪慧感叹不已,却并不喜欢他的妇人之仁。
他道。
“然。”
他又道。
“然若官长不欲惜倭人之命,仅弟一人之力,又能救几人?”
邓明不愿放弃。
“兄不愿为,我自与崔银官说。”
“我等为匠,岂可轻他人之命?”
邓原本欲再教这初出茅庐的幼弟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刚要开口,身后却有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
“小匠师所言不差。”
“我等为将,于己之命当惜,于士卒之命亦当惜。”
说这话的,正是此行对邓原志在必得的萧摩诃。
只是事到临了,他却忽然改了主意。
便听他遥指邓明,对萧引道。
“我先前欲向刺史所求之良才,便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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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六年七月十二。
海东经略副使萧摩诃过瀛州,时刺史萧引受朝廷命,方欲巡石见银山,以重其事,大采其山之银。
萧摩诃以其同道而东,故从而巡之,至石见郡,闻其封国内得金山,乃索瀛州采银小吏一员,用为左渡侯国采金之官。
天子既欲大采石见之银,萧引以天子东宫旧属,居州中首重其事,至光大九年,石见银山岁产银至于三万两,为天下之冠。
八月初一。
齐主废其皇后斛律氏为庶人,并令其为尼,复立其母胡太后之侄胡昭仪为皇后。
初,祖珽既除斛律光,齐主高纬重任之,高元海等以其汉人掌事,不乐,每每阻其事。
祖珽乃设谋,离间高元海与陆令萱,陆令萱中其计,出高元海外任刺史,自是,祖珽总掌齐国大政。
祖珽虽德行常有亏,又为盲人,然秉政之后,常慨然欲为齐之贤宰相。
于是推贤用能,拨乱反正,齐国之势,竟为之稍振。
八月初三。
陈国自光大三年三月起,每岁用蛮人数万为工,通邗沟、百尺渎、江南河等古运河。
自是,皆通之,成江南运河。
八月初六。
陈帝陈伯宗发建康,经江南运河,南巡吴郡、钱塘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