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却只以为她害羞,不由得一笑是,决意帮这对“有情人”把话说开了。
“你手巧,绣工真漂亮,我见了都喜欢,难怪你家这位把你绣的东西贴着心口放,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那眼神,甜死人了。”
卞雪意隐约记得自己是送过一个东西给金缜,但,那都是很久之前在萧府的事情了,那东西不应该早被扔了吗?怎么会还在?
但那老妇说得有鼻子有眼,把花纹图案说得很细致,确是那块帕子不假。
卞雪意狐疑地转头望向金缜。
金缜不做声,沉着脸,擡手从抹胸里拽出一块帕子来,擡手扔出车窗外。
卞雪意探头望去,茫茫夜色中只见到一块白色的布飞了出去,那布很快被落在后面,再也看不见了。
“你带那东西干嘛?”卞雪意不解地问。
金缜行走江湖,一切从简,只一把剑随身带着,其他东西都能抛却,她带一个没用的绣花手帕做什么?
“为了时刻记得杀你。”金缜没好气道。
“我就是问问,这么凶做什么?”
“我说过的,只有我问你答的份。”
卞雪意一扬脑袋:“那大不了你割掉我的舌头好了,那我就不能问了。”
“你……”金缜怒道,“以为我不敢?”
“那来呀!”卞雪意凑上脸去。
金缜别过脸去:“我还怕你脏了我的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怼了好久,听得狗都困了,大张嘴巴,打了个哈欠,跳到金缜怀中睡着了。
老妇也已经疲惫不堪,勉强支撑着继续驱车,也没了谈天说地的精力。
一时间,金缜耳畔只能听到山间的声音,车轮从山路上滚过,枯枝残叶从车顶拂过,山间鸟雀野兽不住嚎叫,声音在山谷和密林间回荡,老妇挥舞皮鞭赶车,小狗梦中发出哼唧,还有……
还有一阵轻柔平稳的呼吸擦着金缜的面颊拂过。
金缜侧过头去看,卞雪意不知何时睡着了,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随时能滑落下去。
金缜不自觉挺直了腰,让卞雪意在自己肩上靠得更加牢固。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亡命的杀手,一个孤独的剑客,手上抱着狗,肩上睡着人,她本孑然一身,却忽地被各种情感牵绊住了。
她向来认为动摇武心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她无法抽身,几乎要陷在这一人一狗编织的温柔乡之中了。
但,她似乎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金缜转头,看卞雪意,白皙的皮肤,小巧挺翘的鼻子,樱桃一样玲珑又剔透的嘴唇,明明比自己年岁稍长一些,偏偏叫自己对她生出保护的欲望来,真的是很奇怪。
卞雪意睡梦中也不清净,似乎做了个噩梦,忽地抖动着手,喃喃地说着什么。
金缜凑上去听,听到卞雪意说“郡主”……
金缜脸色一变,腰板和脑袋都耷拉下去。
“啪”的一声,卞雪意脑袋磕碰到马车内,她陡然清醒过来,捂着脑袋,她迷茫地四下望了一圈,意识到自己是睡着了,从座位上滑落下来。
“你怎么不叫醒我?”卞雪意揉揉脑袋,带着睡梦中的鼻音问金缜。
“让你的郡主叫你吧。”金缜说话忽地有点阴阳怪气。
“怎么说到她了?”提到完颜玉,卞雪意的心有点痛了,她不擅长撒谎,然而她面不改色地辜负了完颜玉。
“没什么。”金缜不愿意提起卞雪意睡梦中还惦念着嘉世郡主,只是避而不谈。
不多时,马车停了。
老妇跳下车,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腰,冲车厢内的人说:“金小姐、姑娘,剑南城到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些。”
外面天才蒙蒙亮,出入城门的人也都蔫蔫的,睡眼惺忪的。
金缜下车,看看泛着鱼肚白的天,又看看车内的卞雪意,神情复杂。
马车怎么行驶得这样快?
跟卞雪意相处时白天黑夜一眨眼就过去了,竟毫无察觉。
卞雪意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把她送到幕后那位大人物身边去,会不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