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玉追了过去,宝成郡主也提起裙摆紧随在完颜玉身后。
军医剪开卞雪意的衣服,皱了皱眉。
一盆盆血水被从这房间内端出,看得宋灵雎胆战心惊。
屋子里,传来莫听哭哭啼啼的声音:“主子,主子,您别丢下我,求您了。”
两位郡主显然也心烦意乱,无瑕顾及莫听在她们面前失了仪态。
宋灵雎拉住一个军士,对方正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宋灵雎将对方拉到一边去:“这伤严重吗?”
那军士左右看了jsg看,确认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才压低了声音跟宋灵雎说:“伤不深,但刺入身体的钉子是生了锈的。”
“生了锈又怎么样?”宋灵雎不解。
军士不好再说得更细,只是把袖子从宋灵雎手里扯出来,匆匆离开了。
宋灵雎琢磨着军士那个意味深长的神情,心内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虽然她是不怎么喜欢卞雪意,但到底两人没有仇,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宋灵雎还是有些惋惜。
屋内,完颜玉握紧了卞雪意的手,不住地在她耳边轻轻地重复:“姐姐,别怕,我在。”
但卞雪意好像全然听不到一样,只是不住地痉挛、颤抖,像是做噩梦一般,身子不住地抖,但眼睛睁不开,也对任何话语也全都没意识。
“姐姐,姐姐,你会没事的。”
完颜玉另一只手腾出来,将卞雪意鬓角的碎发挽到而后去,墨一般乌黑的长发,越发衬得卞雪意面白如纸。
但就是这个想法,让完颜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想起“命薄如纸”这样的说法。
曾经卞雪意那柔软的,泛着水光的,像樱桃一样叫人忍不住想平常的嘴唇,此刻也灰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不可避免地走向枯萎和腐朽的命运。
瞬间,完颜玉的脑海中闪回无数景象,曾经,她是见过要下葬的人,那些人躺在棺材里,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只要瞥一眼面色,就知道不只是睡着了,等棺材盖上之后,世间的喧嚣与人世的繁华就被彻底地隔绝。
“姐姐,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像是怕卞雪意不信,完颜玉又用力地握了握卞雪意的手。
“你……”宝成郡主本想说出真话,但又怕卞雪意生气,只得冲军医使眼色。
军医没法子,跪倒在地,“砰砰”地磕头,也不说话。
“开药,救她。”完颜玉的眸子转向军医,她眸色深沉,如看不见底的古井一般幽深。
然而,完颜玉自己说这话时,语气也如沉入海底一般,药物的效力对这样的伤口而言作用微乎其微,她自己也清楚。
“她不敢说,我来说,”宝成郡主再也看不下去完颜玉这样自欺欺人了,“从前,军中有不少军士,被生锈的利器刺入身体,后果你是知道的,你又何必再问?”
“我不知道。”完颜玉语气生硬。
“药石罔效!”宝成郡主说完,忽地意识到自己的话重了,转过身去,双手撑在窗边,不再说话了。
“她不会,她还欠我的,”完颜玉冷声道,“我还要等她还清,她不会死的。宋灵雎!你进来!”
宋灵雎本在偷听,没料到突然被叫到名字,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剑北可有名医?”
宋灵雎点头:“有是有,还有一个是曾经在宫里当过差,从太医院告老回乡的。不过……不过,从此处到剑北,一来一回,要整一天……”
这么长的时间,大夫过来,恐怕也回天乏术了吧?宝成郡主几乎想在完颜玉耳边咆哮,但宝成郡主在地上捡到了带血的帕子。
宝成郡主凝望了完颜玉一眼,完颜玉背影纤弱,又因为隐隐的咳嗽而像秋风中的树叶一般,经不起许多。
责备的话,再不能说出口。
“一整天?那是你。”宝成郡主看向宋灵雎,“而我,最多只要两个时辰。”
小乙望见一向草包的宝成郡主忽地发了狠一般,将身上柔软而沉重的披风脱掉,将手上的戒指尽数拔出,也来不及把戒指放好,就由着戒指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完颜玉!你记得!你也欠我了!”
宝成说完,随即走下楼梯,点了三十将士,随她策马往剑北而去。
待宋灵雎反应过来,探头望去时,隐约只看到一个飒爽的背影。
众人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宝成,这样不沉迷声色的宝成郡主,她们也终于想起来了,宝成郡主在成为远近闻名的爱财大草包之前,曾经是草原第一骑射高手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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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莫听急得直掉眼泪,她看向完颜玉,泣不成声道,“主子的头好烫,我用冰毛巾敷了才没多久,毛巾就烫了,没用……怎么办……”
完颜玉用手背探了探卞雪意的额头,心下一沉,但只是吩咐莫听:“你出去,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莫听再不肯,也只得照办,她人走出屋子,心还留在里面,急得五内俱焚,郡主一个人在屋子里,郡主能有什么办法呢?
完颜玉关上屋子,望着床上的卞雪意,慢慢地褪下了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