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完颜玉眼睛,卞雪意无法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她体会到完颜玉的易碎、无助,深知自己的一个“不”字,将会生生地扎进完颜玉的心里。
宝成郡主眼见事情虽然半路上出了点岔子,好在结果不变,她刚松一口气,忽然望见远处飘扬的一面旗帜,才舒展的眉头便又紧蹙起来。
飘扬的明黄色旗帜,来者亦是皇室中人。
“旗帜上画的是什么?”宝成郡主侧过头问小乙。
小乙看了一眼,告诉宝成郡主:“八面佛。jsg”
“这难缠的东西。”宝成郡主小声嘀咕,来得倒真是巧,“在剑南,她撺掇秋奈帝姬杀我们,现在上赶着来见我们,真是厚颜无耻。”
小乙大概明白了,这位即将到来的皇室中人,便是秋奈帝姬口中的那位姑姑了。
这脚步才踏上京城土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接二连三地遭受许多阻力,小乙擡了擡眼,望向远处山顶上那一片闪耀无匹的碧瓦朱甍,想象不到那权力中心的风谲云诡和尔虞我诈,就像一道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将鲜活的人吸进去不动声色地碾碎成粉末。
这位不速之客很快就来到码头边,数千的随从,浩浩荡荡,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你知道她为何要带这么多人吗?”宝成郡主小声问小乙。
小乙摇头。
“她才不是为了摆阔,”宝成郡主仰天大笑,“她是怕得要命,怕我们对她不利,所以才带上这么多军士想要震慑我们。”
“十步之内,可取她项上人头。”小乙已经把手按在剑柄上,数千个草包,丝毫不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倒也不必,”宝成郡主用扇子按下小乙的手,“收回剑。”
小乙的手于是才从剑柄上挪开。
“要杀她,有的是法子,只不过,皇室中人,到底棘手一些,与其杀掉她,不如一点点夺掉她手上的权力。”
宝成郡主跟小乙说话间,那人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
那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实际上有四十多岁。上身穿着辰砂色锦妆花缎,下身是水绿曳地裙,披了一件青黄插针绣大锦披肩,头发绾了个惊鹄髻,发髻仿若大雁振翅高飞,凭空增了不少压迫感。
“嘉世郡主,你此番南下,将女君陛下交代的事情顺利完成,真叫人钦佩,年纪轻轻,做事滴水不漏,皇室一脉,未来恐怕都得指着你。”来人嘴角勾起,一双眼睛因为浸淫权力中心多年而变得浑浊,叫人分不清她哪句话是肺腑之言。
“高阳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完颜玉垂下眼眸,算作行礼,这是女君给予她的权力。
宝成郡主则福了福身,不能免去那繁文缛节。
“你身后这人,需得留下。”高阳长公主一句敷衍的寒暄过后,图穷匕见。
在场其他来接风的达官贵人已经彻底凌乱在风中:那女子也不过是貌美一些而已,究竟有什么魔力,甫一踏上京城的土地就被这么多的贵人争来抢去,只是不知这对那女子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不知她是会一步踏上权力的顶峰,还是被权力倾轧成齑粉。
宝成郡主看了看完颜玉,不知她会作何选择。
这里是京城,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尤其对面的长公主不是省油的灯。
这些年完颜玉深受女君宠爱信任,得到了无上的权力,可也被拉上了火焰炙烤,否则那么多“活阎王”的言论,究竟是怎么散布出去的。
如今的完颜玉,荣耀加身,风光无两,可也像是在悬崖边上行走一般,悬崖下黑暗处,无数只手伸出来,想要找准机会将她拉下深渊,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面对长公主的发难,回应需更加谨慎才行。
“嘉世郡主,再说一次,将人交出。”高阳长公主说。
完颜玉到底是不会将蝼蚁声嘶力竭却又气若游丝的威胁放在心上,她仰起头来,眼睛微眯,脸上带着漫不经心:“我若是不肯呢?”
高阳长公主气得面色涨红,斜眼觑人。
一束光恰照在完颜玉身上,照得她像阳光下慵懒的猫一样,目光锐利中带着不屑。
高阳长公主又道:“最近剑北起了瘟疫,那疫症会有一段时间的引而不发,可一旦发出来,就基本回天无力。我也是奉命行事,为了护卫女君安危。听说你身边这人曾大病一场,谁知是不是那要人命的瘟疫。郡主若不肯,那便是不将女君放在眼里……”
宝成郡主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长公主到底是长公主,一手权术玩的是出神入化,完颜玉可以不将长公主放在眼里,但绝对无法对女君不敬。
“只是要将人留在皇城外的驿馆中观察两日而已,”长公主撇了撇完颜玉紧握着卞雪意的手,“两日,嘉世郡主该舍得了吧?”
宝成郡主一想也是,长公主再看不惯完颜玉,也是个长辈,会小心行事,不至于做的明目张胆,更不至于从卞雪意身上下手,长公主应该也已经看出来完颜玉对卞雪意的珍视,若卞雪意少一根头发,长公主恐怕也吃不消完颜玉的怒意。
“长公主已经退了一步,”宝成郡主劝完颜玉,“实在不放心,派亲兵跟着就是。”
完颜玉如何不晓得其中利害?
只是她一想到要和卞雪意分别,心内顿生感伤,甚至偶有恐惧,真的怕,怕再也抓不住这只手。
“姐姐,照顾好自己,两日过后,我来接你。”完颜玉说,“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好,我会的。”卞雪意说,“郡主,我看你从早上到现在,面色一直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