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候着的礼官见了,忙高声喝止:“郡主殿下!不可!”
卞雪意还未跪下去的身子直起来,转头望向那个严厉的礼官。
完颜玉望着卞雪意受惊的模样,目光不由得转向礼官,冷冽的眼神中仿佛裹挟着万千刀锋,看得那礼官后背发凉。
礼官心道自己真是愚蠢,一时间因为嘉世郡主的亲厚而失了分寸,忘记嘉世郡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何不可?”完颜玉问。
礼官战战兢兢,说话时,上下牙齿也在打颤:“依照祖宗法制,她只能跪在郡主您身后一步之外的地方,岂有与您比肩的道理?”
“规矩改了,我刚改的,”完颜玉眼神在宗庙中环视一周,“正巧也知会她们一声。我的王妃,有足够的资格与我并肩站立。”
说罢,完颜玉不再理会礼官,只是对卞雪意微微一笑,告诉她应该如何如何拜,先往哪个方向,再转到哪个方向。
礼官看着那二人并肩的模样,额上不禁冒出一头的冷汗。
当今女君,昔年作为先帝的皇后进入宗庙之时尚且没有资格与先帝站在一处。
女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这个平民女子却得到了,。
仗着嘉世郡主的宠爱,此女真算得上一步登天。
嘉世郡主一手遮天,将此女扶上显赫位置,叫人艳羡。
两人拜完,完颜玉将卞雪意扶起,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姐姐,我还要去内室中为先帝上香,不能陪伴你。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卞雪意点头,在这陌生肃杀的环境中,她不希望孤身一人,但很多时候总是无可奈何。
礼官陪完颜玉进内室上香,卞雪意便在外面,四处看看景致。
不多时,完颜玉从内室走出,望见卞雪意驻足窗前似乎在看窗外风景。
完颜玉轻唤一声:“姐姐。”
那人却并不转身,像是沉浸在秀丽风光中失了神。
那一声甜甜的“姐姐”,听得礼官浑身发凉,她在这皇城中已经为皇家做事四十余年,可以说是看着嘉世郡主长大的,嘉世郡主一向冷血无情,几时有过这般柔情似水的时候。
若不是这位女子的出现,礼官几乎要忘记嘉世郡主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碧玉年华的少女。
完颜玉生来冷漠且心思缜密,一个没有父母和族亲庇护的多病女孩,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中站稳脚跟独得恩宠,足以叫人胆寒。
这样的人,却忽然间有了喜怒,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完颜玉走上前,拍了拍窗边人的肩膀,笑意吟吟等她回眸。
然而,待那人回头,完颜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郡主殿下!”莫听惶恐地跪在完颜玉脚边。
完颜玉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也感觉不到暖意。
卞雪意不知去向,莫听却出现在此地,穿着跟卞雪意一样的衣服,梳着跟卞雪意一样的发髻,身形通过伪装,竟然连她也骗过了。
“你怎会出现在此?”完颜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阴鸷。
完颜玉心里忽然生出恐慌,被巨大的恐惧所卷起吞噬,难道,难道就在两人有过那般肌肤亲密的第二日,姐姐就又抛下自己了吗?
那昨晚的一切都是什么?
那样的密切,是施舍?是同情吗?
是佛祖割肉喂鹰般的义举吗?
完颜玉无法接受那样施舍一般的欢好,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
气血在完颜玉胸腔中翻腾,蛊虫在完颜玉体内兴风作浪。
就在完颜玉一口腥甜涌上喉头的时候,她忽地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从门前经过。
卞雪意赏花归来,看到完颜玉失魂落魄的神情,也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的莫听,她满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完颜玉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卞雪意:“姐姐,太好了,你还在,你没有抛下我,真好……”
完颜玉抱得是那么紧,卞雪意都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在宗庙里,这般的亲密行为是不被允许的,但礼官也不敢制止,只是惊讶,她对于嘉世郡主和卞雪意的关系完全想得偏了。
礼官本以为应该是这位平民女子攀龙附凤、用尽手段得到嘉世郡主的心,如今看来,事实却是相反,这段情,竟像是嘉世郡主求来的。
“我一直在的,我怎么会走呢?”卞雪意抚了抚完颜玉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一般柔声说道。
“姐姐。”完颜玉只是又用力地抱了抱她。
在卞雪意看不到的地方,完颜玉用袖子将嘴角流出的血迹给擦干了。
血迹在红色的绸缎上洇开,像是绸缎上的凤凰啼血一般。
好久,完颜玉才被安抚得平静下来,只是,她始终要抓着卞雪意的手。
好像一个缺爱的小孩怕被抢走了玩具。
卞雪意叫莫听站起身来,惊喜地问道:“莫听,这几日你去了何处?”
莫听站起身,擡头看了看完颜玉的神色,不敢多说,又把眼眸垂了下去:“国师大人听说你醒了,特地将我送来,照料你。”
完颜玉的神情阴沉了下来,元寄雨将莫听送来,却又打扮成这个样子,这举动,毫无疑问,是在示威,是在告诉自己,内外元寄雨都有眼线,元寄雨不过暂时地允许卞雪意留在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