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儿子一辈,在太子跟前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吗?儿子不甘心!”
惠妃一脸惊愕,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她的认知里,这就好比要她现在去抢太后的位置,她想都不敢想。
大阿哥知道惠妃向来胸无大志,苦口婆心劝道:“儿子是从您肚子里生出来的,弱您都不帮儿子,还有谁会帮儿子?”
“更何况,儿子并非莽撞之人,若真有机会,儿子想要试一试,若当真没有机会,儿子也愿意当一贤王,只是凡事得提前打算,若到时候有了机会,咱们却没抓住,那该多可惜啊……”
惠妃还是犹犹豫豫的,可想着这是儿子第一次求她,当即心一横就道:“罢了,额娘就依你。”
当即她就命小厨房做了些糕点,去了乾清宫一趟。
她向来不算聪明,也胸无大志,这一点,皇上是知道的。
到了皇上跟前直说什么大阿哥一出生就被抱去宫外养着,如今回想起来连大阿哥年幼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哭哭啼啼的,很是伤心的样子。
皇上与惠妃已相处十多年的时间,想着惠妃心肠不算坏,也就嘴碎一些,想了想好像六宫之中除去映微,的确没谁比惠妃更适合抚养八阿哥,当即就答应下来。
这事儿很快就敲定下来。
映微知晓这事儿后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原以为历史上会因她的出现有所改变,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好像很多事情并未发生变化,譬如历史上八阿哥就是养在惠妃身边的,大阿哥夺嫡未成功继而就扶持起八阿哥了。
难道,历史还会重演吗?
映微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可偏偏这些话不好对旁人说。
等着皇上一到储秀宫,护犊子的六公主就找他“算账”起来:“……皇阿玛,您可真是的!先前说好将八弟弟养在平娘娘身边,却出尔反尔,惹得平娘娘不高兴了。”
“是吗?”皇上瞧着眼前的小豆丁,忍俊不禁:“这话也就你敢当着朕说了,你平娘娘在哪儿,朕瞧瞧她去!”巴蒂蒂报道嫔娘娘身边却是出尔反尔,惹得平凉娘这些日子极不高兴!”
六公主一直养在映微身边,也随了映微的性子,对皇上一点都不怕,嘟囔道:“平娘娘正坐在内间发呆了。”
皇上走进内间一看,果然见着映微怔怔坐在炕上,时而眉头紧缩,时而低声叹息,只道:“你在想什么了?”
映微当即被他吓了一跳:“皇上何时进来的?怎么臣妾没听到声响?”
皇上笑道:“朕这些日子来储秀宫何曾有人通传过?倒是你,朕看是你想事情想的出神,所以才被朕吓了一跳。”
“来,与朕说说,你在想些什么?连恪靖都与朕说了你这两日心事重重的,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映微哪里肯承认,含笑道:“臣妾哪里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昨日宋桐差人送信进宫,臣妾这才知道宋桐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皇上一听,也笑道:“这可是好事儿,朕不是听你说从前他们两人约法三章,互不干涉吗?如今竟有了身孕?”
说着,他更是道:“怪不得这几日图海整日都是笑眯眯的,如今家中有这样大的喜事,只怕夜里睡觉都会笑出声来。”
映微也为玛礼善与宋桐高兴,娓娓道:“先前臣妾就想到会有这样一日的,虽说两人成婚前约法三章,说好搭伙过日子,可两人都是极好的人,一个聪明大方,一个虽迂腐却也心地良善,时间久了,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有了感情。”
“臣妾实在佩服宋桐,如今有了身孕,生意做的却是愈发大了,还在东街开了间茶饮铺子,想着就觉得有点意思,她还在信中说若臣妾有机会出宫去,一定要瞧瞧,保准臣妾喜欢。”
皇上打趣道:“既然是好消息,可方才朕听你还在叹气,莫不是因玛礼善不高兴?”
映微斜倪了皇上一眼,嗔怒道:“皇上说的这叫什么话?六公主正在外头玩九连环了,这话若叫孩子听见了,也不怕孩子笑话?”
“臣妾对皇上如何,皇上心里难道没有数吗?臣妾只是有些羡慕宋桐的日子罢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道:“如今四阿哥搬到阿哥所去了,六公主也渐渐大了,也有了主意,日日恨不得都在外头撒欢,臣妾有些时候只觉得寂寥……”
皇上笑道:“原来是这事儿,那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朕今日过来也是打算给你找些事情做的。”
“如今温僖贵妃生产在即,太皇太后也去了五台山,后宫琐事不断,你可愿助温僖贵妃协理六宫?”
“你一向聪明,想必这些琐事对你来说不难。”
他有他的想法,近来宫里孩子添了几个,他想着映微嘴上虽未曾说什么,怕映微心里难受,便想着为她找些事情坐。
映微却迟疑道:“皇上为何偏偏选中臣妾?臣妾年纪尚小,从前也未曾学过这些……”
小时候阿玛一心只想将她许个世家次子,要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所以并未请嬷嬷教她管家。
但她仔细一想,后宫之中除了她好像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妃位也就五人而已,惠妃要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八阿哥,荣妃一向身子不好,又要照顾三公主,德妃膝下的六阿哥虽大了,却大字不识,宜妃也刚添了九阿哥……
皇上见她并未一口回绝,只道:“有朕在,你怕什么?你就当作帮朕一个忙好了,总不能要朕写信请老祖宗赶回来吧?”
映微想了想,就答应下来,更是道:“正好臣妾也能假公济私,兴许能借着这个机会为春萍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春萍与她一块长大,也就比她小上半岁而已,虽说春萍口口声声说不愿嫁人,可她总不能一辈子将春萍留在身边,这样未免太自私了些。
如今她身居高位,日子过的滋润,没道理再将春萍捆在身边,更是打趣道:“皇上身边侍卫不少,个个皆出挑,若见着有好的,可得帮臣妾留意一二。”
皇上当即应好,笑着道:“……朕向来事忙,若有空定帮你留意,这事儿,朕看顾太监比朕靠得住。”
说着,他更是交代道:“宫里的人你都熟,你帮着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是事情办妥了,不光平妃有赏,朕更是重重有赏。”
顾问行连声应是。
映微对春萍的终身大事可谓上心极了,更是道:“……春萍出身不显,如今是本宫身边的宫女,免不得有些人想要钻空子,得打听清楚些才是,最好选家世低一些的儿郎,家中贫寒些倒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那儿郎自己争气。”
“对了,最好还得婆母和善,家中人口简单些最好,像那等姑嫂兄弟一大堆的都不考虑,人多是非也多,春萍这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愿对本宫说的。”
顾问行只觉得有些头疼,算起来春萍已二十岁出头,虽说容貌不差,可却是年纪摆在这儿,皇上身边的侍卫哪个不是出生大族?
可既是皇上亲口交代下来的事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因今日春光正好,皇上也有些空闲,索性就带着映微去永寿宫走一趟,有些事儿他亲自交代一番总是好的,免得温僖贵妃为难映微。
温僖贵妃听说皇上前来自然高兴,挺着肚子迎了出来,可瞧见皇上身边跟着个平妃,脸上笑意就淡了些,请安之后道:“……今日不知道吹了什么风,竟叫皇上与平妃妹妹一块过来了,采云姑姑,你快吩咐小厨房上些刚出锅的糕点,本宫记得平妃妹妹爱吃果子,本宫刚好才得了些枇杷,味道不错,一并端上来给平妃妹妹尝尝看。”
瞧瞧,人都是会变的。
从前孝昭仁皇后在世时,她一提起映微来就恨得牙痒痒,如今当着皇上的面,一口一个“平妃妹妹”,喊得恨不得能淌出蜜来。
映微轻声道谢,随着皇上一并走了进去。
皇上落座之后道:“……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你就该生产了,如今生产在即却还整日忙于后宫这些琐事,朕看你像是憔悴了不少。”
皇上何曾对自己这般柔情蜜意过?
温僖贵妃当即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强撑着笑道:“臣妾不辛苦,能够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妾的福气。”
皇上颔首道:“话虽如此,可朕也不能不顾你的身子,如今已值春日,后宫中的事情是愈发多了,朕便想着要平妃来帮你的忙。”
饶是温僖贵妃进宫多年,性子已改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即就有些笑不出来。
还是站在她身侧的采云姑姑忙道:“皇上如此心疼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奴才听说平妃娘娘身子一贯不好,只怕平妃娘娘身子吃不消。”
说起这事儿映微就有些不好意思,谁叫她喜欢装病了?
皇上却是微微皱眉,若是换成旁的奴才随意插话,他早就将这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可这人从前在故去孝昭仁皇后身边伺候过,他也不好发落,只道:“这倒无妨,平妃身子近来好了许多,只是平妃从前从未涉足过这些,如今你生产在即,若平妃有拿不准主意的事儿再来问你,这样你也能轻松不少,朕也能放心些。”
温僖贵妃再傻,瞧见皇上心意已定,哪里敢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当晚,温僖贵妃就命采云姑姑将一些卷宗送往储秀宫,采云姑姑一贯说话漂亮:“……这是这一年来后宫中的开销,奴才已按类分好,还请平妃娘娘过目,如今贵妃娘娘生产在即,若平妃娘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召奴才前来,奴才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映微知道这人是老狐貍,不好打交道,只笑着道:“如此那就多谢采云姑姑了。”
等着采云姑姑一走,她略翻了翻账簿,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
比如,德妃每月小厨房销足有一百两银子之多,这笔帐走的是公中的银子,但却未写明缘由,按照道理,小厨房所用的开销皆是妃嫔自己承担。
又比如,宜妃上个月修缮翊坤宫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这笔银子也是并未记录详细,不过小修小补,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
……
映微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像寻常妃嫔宫中的账目记录的是清清楚楚,这些账目不清楚的都是平素与她不对付的妃嫔,她知道温僖贵妃不肯容忍她协理六宫,却没想到这人的招数如此好笑。
春萍皱眉,低声道:“这温僖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点小事儿都要找采云姑姑过来吗?奴才看这采云姑姑也不是什么好人,您问了,她也不见得说实话,总不能要您去各宫问吧?”
关键之处在于像宜妃,德妃之流也不会配合的,巴不得等着看映微的笑话。
映微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的?采云姑姑交出这样的账簿正好,明日便将这些管事的人都叫过来问问,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银子花在什么地方?本宫也知道,这些人定会从中作梗,可如今本宫正好借机换了他们,将温僖贵妃的人换成咱们自己的人。”
“宫里头的人啊,一个个都是人精,瞧着与本宫作对没有好下场,一个个定乖觉得很。”
春萍当即连连称赞。
映微翌日就见到了一众管事们,这些人大多是包衣出身,也不知是在紫禁城多年自视甚高的缘故,还是收了温僖贵妃好处、有意刁难的缘故,一个个表现的很是散漫。
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平妃乃是赫舍里一族所出的庶女,除了以色侍人,哪里懂得治理六宫之道?
映微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率先发问管着花草的大太监:“……本宫看你下月的采购计划中有一批樱桃树,如今是三月里,下月是四月,寻常花木该春日种植不假,可本宫怎么记得樱桃树该十月种下?不然十棵树中顶多能活那么一两棵?”
那大太监心里暗道平妃有几分像行家啊,连忙回话道:“回平妃娘娘的话,奴才与您想法是一样的,只是去年下雪压垮了端嫔娘娘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端嫔娘娘说想在院子里栽几棵樱桃树。”
映微扫了他一眼,扫的他心里直发毛:“端嫔哪里懂得春日里栽不活樱桃树这等事儿?她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你当日可有将这事儿告知端嫔?”
那大太监低声道:“奴才,奴才这些日子事情忙,未曾告知端嫔娘娘……”
映微冷笑一声,将这账簿丢在他跟前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况且端嫔院子能有多大?顶天种得了三五棵樱桃树,可你倒好,簿子上写的下月要添两百棵樱桃树,到时候胡乱栽树,这樱桃树成活不了,到了十月里又重新再报……春萍,你记一笔,稍后去查查供给花木的是何人,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春萍连声应下,擡起笔唰唰记上一笔。
众人方才进来时还在心里嘀咕,不明白映微身边这人拿着纸笔是做什么的,如今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呵,这是等着记下来与他们算账的!
接下来回话的几人则是恭恭敬敬,想着映微不是好糊弄的,索性就老老实实回话起来。
等到映微问起德妃每月小厨房开销为何算在公中账目时,那老嬷嬷只摇头道:“……奴才也不知,是从前皇后娘娘在世时就吩咐下来的,奴才只是照做。”
呵,这人倒是聪明,没攀扯上温僖贵妃,却说是故去佟佳皇后的意思,难不成自己还能去问佟佳皇后不成?
映微嘴角含笑,面上看着依旧温和,可浑身上下却已透出气势来:“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凡事得有始有末,难道当初没有人与你交代过?若是没有交代,嬷嬷怎敢随意拿公中银子填补永和宫小厨房?”
“如今皇后娘娘已薨,可谓死无对证,本宫是不是可以说你与永和宫的人勾结,算计公中的银子?”
这顶罪名可大了去了,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吓得那嬷嬷连忙跪下:“平妃娘娘冤枉啊,奴才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情来,皇后娘娘当初说这话时德妃娘娘也在场的,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德妃娘娘……”
映微扫了她一眼,那老嬷嬷竟在她身上瞧出几分故去孝诚仁皇后的影子,想当年孝诚仁皇后也是这样温温柔柔,可发落起人来却是毫不眨眼的。
那老嬷嬷跪地道:“奴才,奴才……知罪!”
可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并没有说,她昨日收了温僖贵妃一千两银子,这叫她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