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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先帝后宫人口简单, 除去独宠的董鄂太妃,其余的妃嫔皆不得宠,后宫平静, 所以宁悫太妃等人就没那么多心眼, 等着随了儿子出宫后, 更是当起老翁婆来。

当下, 她只笑看着映微道:“我听说原先钮祜禄一族求娶了平妃的侄女儿, 幸好这门亲事没成, 不然你那侄女儿以后多的是苦头吃。”

太皇太后很喜欢她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当即微微颔首道:“这笔银子,钮祜禄一族不是拿不出来, 以后也会拿出来,可只会变本加厉将这笔帐算在德妃那妹妹头上,这世道,男人遇到事儿不想着去解决, 却将气出在女人头上, 真真是叫人不耻。”

她老人家何尝不知道钮祜禄一族的打算,想要借着这件事叫众人瞧瞧那乌雅家是多么贪得无厌,日后若乌雅·绣苗真过的不好,在外头胡说八道, 众人也会觉得是她活该。

两位长辈说话, 映微大多数时候是只听不说的。

这次皇上御驾亲征,宁悫太妃的儿子裕亲王也在其中, 她自也是担心的:“……福全出发之前还叮嘱臣妾闲来无事多陪着您说说话, 还说皇上有福泽庇佑, 定不会出事,他们兄弟两人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太皇太后最疼的孙儿是皇上, 可裕亲王也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知晓自己被孙儿惦记,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映微见状,凑趣道:“太皇太后您可真是好福气,皇上孝顺,裕亲王也孝顺……”

太皇太后笑意更甚。

果然被太皇太后说中了,钮祜禄一族等着京城谣言纷纷,人人指责乌雅家不要脸,女儿不守妇道后,这才命人擡着三万两白银敲敲打打前去提醒了。

三万两白银足足装了十多口箱子,那阵仗,甚至风光。

德妃阿玛向来无皮无脸,瞧见那白花花的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但紫禁城中的温僖贵妃与德妃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温僖贵妃原打算借这事儿恶心映微一番,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气的整夜整夜睡不好。

这法子是德妃出的,弟弟阿灵阿娶的也是德妃的妹妹,她自将这笔帐算在德妃头上。

至于德妃,她阿玛不要脸,可是她要脸啊!

偏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这事儿很快闹得后宫之中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连当初德妃如何勾引/引皇上一事都说道起来,说的还有鼻子有眼,就连不到三岁的六阿哥都奶声奶气的问起她来:“额娘,什么叫娼妇?那些人为何说您是娼妇?”

德妃听闻这话,自是狠狠哭上一场。

可如今皇上不在紫禁城,她的眼泪就算流干流尽也无人在意。

解决完侄女亲事的映微是心情大好,却不忘派小全子回赫舍里一族敲打一番,先是给侄女赐下好些金银首饰,又对着法保等人传话道:“……如今阿玛已去,族中虽是叔父当家,可多鹤等人上有阿玛额娘玛嬷,以后他们的亲事就不劳烦叔父上心了,本宫更已禀明太皇太后,到时候多鹤的亲事会由太皇太后赐婚的。”

她这一番可谓是半点脸面都没给法保留下,偏偏这话小全子还是当众说的,说的法保面上神色是青一阵白一阵,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听出来了,若是他再敢动长房的心思,映微定饶不了他,当即是连声应是。

因事情都已解决,就连到了盛夏,映微也不觉燥热,平日里处理完后宫琐事后陪着四阿哥与六公主玩玩,看看两个孩子游水,日子倒也极惬意。

这一日,映微更是吩咐小厨房晚些时候做鸡丝凉面尝一尝:“……里头切些青瓜丝,那青瓜丝先取芯腌一腌,不然吃起来水汪汪的,一点都不脆。”

“鸡肉先卤再撕成丝,本宫的凉面里加些油辣子,四阿哥爱吃醋,他的凉面里头多搁些醋,六公主的凉面里不要放芫荽……”

她正耐着性子交代着,却见着小卓子举着一封信兴高采烈跑进来:“娘娘,娘娘,皇上给您来信了……”

说起来,皇上离京已有二十多日,纵然映微知道皇上会平安无事归来,但她不免还是会有些担心的。

刀剑无眼,万一皇上受伤了怎么办?

这么热的天,万一皇上中暑了怎么办?

皇上从未去过福建,万一水土不服,染上痢疾怎么办?

……

种种担心在映微接到皇上来信时化为乌有,展开信一看,皇上那刚劲的字更是跃然纸上:“吾爱映微,近来可好?朕已平安至闽,却因公务繁忙,无暇休书,还请勿怪……”

整封信写了足足有三页长,不仅说起自己在福建的见闻,问起映微娘家家中事儿处理的如何,更说从福建送来了些海货到京城,大概会晚上半个月的时间到,在信笺最后更道一句——朕日夜挂念于你,等着朕归来。

映微嘴角含笑,将信折起来收好,只听见阿圆喜滋滋道:“……奴才听小卓子说了,说是皇上这次就送了三封信回宫,一封是给太皇太后,一封是给太子,还有一封就送到咱们储秀宫来了,看样子娘娘在皇上心中真是后宫中第一人了!”

正端着凉面并几道小菜进来的春萍虽面上带笑,可她身为映微身边的大宫女,却免不得要敲打阿圆她们几分:“这话也是咱们能随便说的?万一叫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娘娘恃宠而骄了!”

说着,她更故意板着脸对阿圆道:“以后再叫我听见你胡乱嚼舌根子,我可不会轻饶你。”

阿圆跟在映微身边也有几年了,对春萍的性子也摸了个清清楚楚,知道她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却应下,可趁春萍不注意时却冲她扮了个鬼脸。

映微心情是愈发好了,就连晚上的凉面都多吃了半碗。

等着翌日一早再去永寿宫时,她并未见到温僖贵妃,说是温僖贵妃病了。

病了?

映微如今在后宫中多少也是有些眼线在的,知道温僖贵妃自生下十阿哥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可温僖贵妃虽不如故去的孝昭仁皇后聪明,性子却和故去的孝昭仁皇后一样要强,怕人笑话,根本不肯歇下。

前来传话的宫女虽是永寿宫的人,但对着映微态度却十分恭敬:“……方才贵妃娘娘起身时一下晕倒了,故而并未来得及通知各位娘娘主子们,贵妃娘娘说这几日您们都不必前来请安了。”

映微点点头,想着温僖贵妃近来打击不断,能够坚持到今日已实属不易。

她正欲转身离开时,却见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德妃嘴角含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很是瞧不上德妃这般样子,更懒得搭理德妃,可偏偏德妃与众人一起附和起来:“……近来贵妃娘娘身子不好,又要照顾早产的十阿哥,想必等皇上大捷归来,定会很快将平妃封为贵妃的。”

从前许多妃嫔对映微封妃一事颇为不满,可随着映微越来越得宠,越来越得势,她们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映微被封贵妃乃是早晚得事儿。

映微扫了眼德妃,似笑非笑道:“别的妹妹如此说也就罢了,德妃你身为四妃之一,怎也随她们一起胡言乱语起来?”

德妃面上的笑一下子滞住。

方才那些人说这话时,映微面上笑眯眯的,怎么到她这儿就变了脸?

映微更是道:“皇上喜欢谁,要晋谁的位份,咱们不好多言,如今贵妃娘娘身子抱恙,若是这等话叫贵妃娘娘听见了不仅会胡思乱想,还以为这话是本宫授意的,本宫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众妃嫔连连称是,见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纷纷离开。

映微却叫德妃留步,含笑道:“……本宫听说德妃妹妹与贵妃娘娘的弟弟亲事已经定下,还未来得及恭喜德妃了。”

德妃脸上的笑意更是褪的一干二净。

因妹妹有了身孕,这门亲事是急匆匆的,除去钮祜禄一族拿出三万两银子的聘礼来,其他一切都从简,更将亲事定下这个月月底。

她知道,妹妹这不是要嫁人,是要跳入火坑啊!

深吸一口气,德妃面上这才挤出几分笑容来:“多谢平妃了。”

她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是有数的,生怕映微这时候要同她算账,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映微却看着她的背影不急不缓道:“有句话本宫要提醒你一声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当初你跟在故去的佟佳皇后身边出谋划策,而后又与贵妃娘娘沆瀣一气,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就算本宫不知道,但本宫不是傻子,也能知道的。”

“不过是本宫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懒得与你计较罢了,四阿哥虽挂在故去佟佳皇后名下,但如今四阿哥大了,已经知事,本宫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懒得与你一般见识,可你倒好,却是蹬鼻子上脸,难不成以为本宫是聋子哑巴不成?

说着,她更是声音愈发冷冽:“本宫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再做出这等事情来,本宫决不轻饶。”

德妃身子一僵,继而转身道:“平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听不明白。”

她是个小心谨慎之人,从前种种事情并不肯露面,不过在后头出谋划策。

映微冷笑一声道:“你听的明白最好,听不明白也罢,今日是本宫看在四阿哥的面上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她仿佛没听到德妃解释的那些话,转身就走。

一旁的春萍等人恨不得鼓掌叫好,更是低声道:“……您早该如此了,像德妃娘娘这样的人,哪里会因您对她心善而心怀感激?只会觉得您好说话,好欺负。”

映微苦笑一声:“本宫不过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罢了,这孩子早慧,虽说从小长在故去佟佳皇后身边,可心里什么都清楚的……”

春萍等人更是低声议论一番,话里话外皆说德妃心狠。

毕竟在她们看来,四阿哥如今与映微最为亲厚,德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就不怕映微一怒之下迁怒到四阿哥身上?只怕在德妃心中,这个大儿子是一点分量都没有的。

映微早知道德妃如此心思,也正是因此,所以才会愈发顾念四阿哥几分。

如今酷暑难耐,虽是一大清早的,但映微这么一趟走下来后还是身子微微有些发汗,回去之后刚喝了一盏绿豆水,就有宫女通传,说是缓福殿的章佳答应前来请安。

缓福殿是储秀宫的西偏殿。

映微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住在东偏殿的布贵人就一向深居简出,可章佳答应比起布贵人来,就像隐形人似的。

映微一贯和善,并未要偏殿两人前来给自己立规矩,布贵人倒还偶尔隔三岔五来她这儿坐一坐,可章佳答应简直就是社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几年下来从未有过一次主动与她请安。

但映微对这人却讨厌不起来,一来这人安分守己,二来是这人擅长女红,平素很喜欢四阿哥,五公主和六公主几人,闲暇无事就做些虎头娃娃,布娃娃一些小玩意儿送给孩子们,很得孩子们喜欢。

映微顿了顿道:“请章佳答应进来吧。”

说实在的,章佳答应模样并不差,搁在紫禁城中甚至能算得上容貌出挑,她五官标致,皮肤白皙,只是头上盖着一个厚厚的刘海,眼睛虽灵动,可但凡有人看着她,她就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

再次瞧见章佳答应眼中的慌乱,映微和气道:“……不知道章佳答应今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儿?”

章佳答应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嫔妾有些话要与娘娘单独说。”

映微点点头,春萍只将屋内人都带了下去。

待屋内只有她们两人后,章佳答应还不放心,四处瞧了瞧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来:“平妃娘娘,有件事嫔妾前几日就想与您说了,可怕您不相信嫔妾……”

映微笑道:“你手上这是什么?直说便是。”

说着,她瞧见章佳答应面上的怯意,更是道:“咱们同住在储秀宫这么久,你是什么性子,本宫还能不知道吗?”

“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就算真的说错了,本宫也不会怪你的。”

章佳答应这才犹犹豫豫道:“这个白瓷瓶是十多日前采云姑姑招待嫔妾,给嫔妾的,当时采云姑姑说要嫔妾趁人不注意时将这东西撒到您吃食里去。”

说着,她的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您也是知道嫔妾的,向来胆子小,当时一听她说这白瓷瓶里头装的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您但凡尝了一点,当场不会发作,可过不了多久,就会毒发身亡,偏偏其中原因连太医都诊不出来。”

“当时嫔妾一听这话就吓坏了,那采云姑姑就以为嫔妾答应了,转身就走。”

“这几日下来,这东西放在嫔妾手上,收也不是,丢也不是,好几次想找您说这事儿,却怕您不相信嫔妾……”

映微瞧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只道:“没事儿,本宫相信你。”

算算日子,采云姑姑找到章佳答应时正是钮祜禄一族前去乌雅家下聘的日子,那时候旁人虽笑话乌雅家养出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但这等事儿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虽说如今这世道世人对男子比对女子宽容许多,但养出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是怪丢脸的。

章佳答应却对这话将信将疑,以手举天,正色道:“若是方才嫔妾的话有半句虚言,心存谋害娘娘之意,便叫嫔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映微见她话说的这样严重,忙道:“你放心好了,本宫相信你。”

可她却不相信天底下有这样厉害的毒药,当即就要拔开瓶塞瞧一瞧。

章佳答应忙道:“娘娘小心,采云姑姑说了,这东西虽无色无味,可却是极其厉害的,若是真不小心吃到嘴里,就是华佗在世也没法子的。”

映微不免愈发好奇,把玩着瓶身。

章佳答应瞧见她当真无怪罪之意,似相信了自己的话,这才道:“当初采云姑姑与嫔妾说事成之后不会有人怀疑到嫔妾身上,还说……等着您没了,贵妃娘娘自会劝皇上晋一晋嫔妾的位份。”

她没好意思说因她家境微寒,采云姑姑还答应事成之后给她一万两的银票子,更允诺提拔她的阿玛。

当时她也是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就采云姑姑所言,将这东西下到平妃吃食里是极简单的事儿,可很快她的良知就战胜了贪欲,没想到不过是一瞬间的犹豫再加反应慢些,就叫采云姑姑误会了。

映微却对这毒药好奇起来,当即就差人去请郑院判过来一趟。

郑院判在紫禁城中一贯被人觉得性情古怪,可他却因当初映微助他研制出应对天花的方子,对映微一向敬重有加。

郑院判听闻世上有如此厉害的毒药不免也有几分好奇,将白瓷瓶里的毒药倒出来了些,细细看了看,最后又闻了闻,却是神色大变,没好气道:“启禀平妃娘娘,这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木薯粉。”

“不知是何人与娘娘说这是毒药?真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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