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长袖拉下,将一侧的纱帘轻轻掀起一角,窗外愈显稀疏的建筑和街景映入某种,随即便是横亘在城周不见尽头的城墙。
车夫轻轻晃了晃马绳,嘴上下着口令。全然不同方才的生死时速,马车慢慢悠悠地等在了城门前的一列长队之后,等待守门卫兵的检查。
前后都是早起赶路的商人,马车后还跟着好几辆驮着塞满了麻袋的运送车,季柕一行人毫无违和地便混了进去。
简昕这时才注意到两人的穿着是全然不同于宫内的朴素,她穿越过来后的穿衣风格一直在走简朴田园休闲风,因而早晨换上芙秀递来的新衣时便也没多想。
但季柕,长发束起,只是简简单单环了一个做工普通的白玉冠,身上着一件崭新却毫无纹饰的白衣青披。五指间的所有指环皆被取下,手上执一把绘着山水的折扇,乍然看去仿佛只是一位家境普通的行旅商人,只有那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彰显着此人的与众不同。
简而言之,宽肩窄腰大长腿,如此优良基因,扮不太了穷人。
简昕又掀了帘子往四周环视一圈,确认周围无人后,将手收回。
方明亮了一瞬的马车内瞬间便又昏暗了下去,封闭的空间内只剩下简昕小心翼翼的询问:“皇上,是要偷跑吗?”
“什么偷跑?日后措辞要注意妥当。”季柕不满地否认:“朕只是带着人先过去,免得那方鼠蛇听闻了风声早早便窜走了。”
“在朕的眼皮底下欺上罔下,这些年无底洞般不知私吞了多少东西。前些年朕只是顾不及去处理他们,才叫这些个恶心的东西茍延残喘了这么多些时日。”
江淮一带距京城路途本就遥远,加之归于王朝版图内的时间不算长久,远在北方的朝廷到底难以真正将手伸入其腹部。如今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季柕倒也并没有太意外。
“不应该啊,我爹不是都能干得出大义灭亲这种事吗,这块地方这么大的问题他难道放任着没有管?”简昕疑惑。
“这块地方不好动。”季柕的眼帘低垂,左手习惯性地置于下颌。
共处了这么些天,简昕倒也能分辨出来这是男人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流官?行省?再不济还可以直接归统给中书省,这些方法你试过没?”
“若真有这么方便,朕也不用事到如今亲自坐上这辆马车了。”季柕叹出一口气,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看向简昕:“皇后懂的倒是不少,书没白看。”
“此行在外约莫只有两月,其间在外,我便是打黔县来的一位袁姓行商,家中历代造纸,微有名气。我年前奉家中父母之意下江南行旅拓商,不料偶遇此灾祸,便也想尽绵薄之力拯祸救灾。”季柕说着,指尖一转,修长笔直的食指正正对向简昕懵然的面孔:“而你。”
“今日起便是我的随身婢女,阿珠。”
简昕:“……”
马车往前几步,守卫粗犷的声音顺着门缝透进来,打断了正准备发作的简昕:
“官凭路引。”
几团黑影浮动,是赵正德正谄笑着将东西递上:“官爷,在这,多有劳烦。”
那人仔细地将文书检查了一番,盘问道:“去哪里?做什么?马车里的是谁?”
“回官爷的话,小的几个南下经商,马车里坐着的是我们少爷。”
守卫狐疑道:“南边这几日不是在闹荒?你们赶着这时候过去?”
“这不是在那儿有几家门店嘛,现下也不知晓情况如何,而且府中正好有储备粮,我家老爷便令少爷带着这些粮食南下救灾,顺道看看纸坊如何了。这也是受恩于朝廷多年的庇护,如今也想着尽些力嘛。”
“倒是有心了,路上注意安全。”守卫朝着前方掌门的看守点头示意,将路引重新递回到赵正德手里:“走吧。”
“好嘞,多谢官爷。”
马车带着身后的货物慢悠悠驶过城门,待走远后才又渐渐加了速。
“后面这东西不扔掉吗?马跑起来怪累的。”简昕倒不觉得驮着的几车东西是所谓的粮食,毕竟这几个麻袋也是他们刚准备出城的时候才装上的,听着颠簸是传来的动静也不想是谷子的声音。
待出了城,道路便更加坑洼,饶是屁股下垫了一层厚厚的垫子,也不免磕着生疼。
“好歹摆着能装个样子,等下次进城后再拆了,里边填充的稻壳还能顺便当牲饲买了换银子。”
季柕说着,自衣袖里抽出一块干净的方帕,递到简昕面前:“拿手上吸吸汗,不然一会儿打滑握不住木栏,人飞出去了。”
“朕见不得太血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