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良久,她还是泄气的垂下脑袋,“抱歉,我总是笨手笨脚。”
“没事。”夏沁颜笑了笑,“妈就是这个脾气,待会自己就好了,不是真生你气。”
更多的还是觉得弄脏衣服丢了面子。
“吃饭吧。”她看着她面前几乎没动的餐点,“想怎么吃怎么吃,不用在意顺序,也不用在意别人看法,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夏莎迟疑了会,小小声的说:“其实我想要双筷子。”
“要啊。”夏沁颜按下桌角的服务键,很快便有人敲门而入,“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帮我们拿双筷子,谢谢。”
“好的,您稍等。”
等筷子拿来,夏莎偷瞄着服务员并无异色的脸,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管她别人怎么看,自己舒服最重要!
“我是真的不习惯用刀叉。”可能是刚才的小插曲冲淡了她的紧张,也可能是夏沁颜自然的态度让她放松了,夏莎开始喋喋不休的向她抱怨。
“刚才那个水我差点拿来喝了,原来是洗手用的……这么点大的牛排,我根本吃不饱,要是能选,我还是更想吃火锅。”
“那妈的脸色估计会更黑,她讨厌一切让她沾上‘不雅’气味的食物。”
“这样吗?”夏莎瞪大眼,满是不可思议,“那得少很多乐趣啊。”
夏沁颜耸肩,倒也未必,不吃火锅,自然有对她来说其它更“雅”更“高档”的食物。
要求不同而已。
“那你呢?”夏莎托着下巴有些好奇,她瞧着就是个标准的千金大小姐。
一举一动都那么高贵优雅,一点都看不出来小时候是和她一样在村里长大的。
“我啊。”夏沁颜端起酒杯晃了晃,杯身映照着那双眼格外明亮。
“我不在意规则,因为我想要规则随我而变。”
她说的便是规则,她说火锅和红酒更配,那就是更配,谁也不许提出异议。
如同曹宴所说,她一向这么霸道。
“很酷……”夏莎喃喃,也很让人羡慕。
因为这种霸道是基于对自身的绝对自信,还有十分肯定别人会让着她、迁就她,无条件包容她。
看来是个被很多人爱的幸福孩子啊。
她垂下眼,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起了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枚玉佩吗?就是我们分开那天,我想扔掉的那个!”
“嗯?”夏沁颜撕了片面包塞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我后来又回家去找了,可是没找到,是在你那里吗?”夏莎坐起身,眼含期待,“那个对我很要紧,是个特别重要的人给我的。”
夏沁颜咽望过去。
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高大俊朗,眉目冷淡,仿佛蕴着皑皑白雪。然而当他看向某个人时,那层霜雪又似风般消散。
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一瞬间只剩下温柔和缱绻。
温柔的人不可怕,冰冷的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向冰冷的人只对一个人温柔,那片刻的变化、那独一无二的特别,足以让人的心止不住怦怦然。
夏莎捂着胸口,眼神发怔,傅凌均却没看她,径直走到了夏沁颜身边,弯腰俯身在她鬓角轻轻落下一吻,声音柔得仿佛能滴出水,“孟姨呢?”
“应该在等着人给她送衣服吧。”夏沁颜靠向椅背,姿态有些懒散,“你的事忙完了?”
“嗯。”傅凌均拉开她另一侧的椅子坐下,“抱歉,我来晚了。”
“不晚,正好。”夏沁颜看着夏莎,忽而一笑,“你要找的玉佩在他那。”
“颜颜!”傅凌均握住她的手,薄唇微微抿起,眼底竟是有丝慌乱。
不要说,别说……
“你听到了呀,我姐在找一枚对她很重要的玉佩,正面雕着观音像,背面是个老虎图案。”夏沁颜求证似的望向夏莎,“对吧姐?”
“对……”
“那不是老虎,其实是个傅字,是他们傅家的东西。”夏沁颜歪了歪脑袋,看着傅凌均似笑非笑,“他自小戴着。”
夏莎愕然,盯着傅凌均,脸上满是惊疑不定,随即又涌上无尽欢喜,“你是……”
那个小哥哥!
“颜颜。”傅凌均还是没看她,只固执的抓着夏沁颜。
夏沁颜掰开他的手站起身,“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颜颜!”
“小哥哥!”
傅凌均紧跟着追出门,对于身后的呼喊充耳不闻。夏莎撑着桌子僵在原地,不是很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
孟可岚走进来,身上已经换了件新衣裳,“颜颜呢?”
“……妈,你知道小哥……傅总有枚玉佩吗?”
“知道啊,说起来那枚玉佩也算是颜颜和凌均之间的红娘了,颜颜小时候救过凌均,然后凌均把玉佩给了她,却没想到又在京市遇到了,你说是不是天定的缘分?”
“救……救过他……”
“对啊,要是没有这枚玉佩,他们估计也不一定能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夏莎一屁股坐了回去,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脑海里只有五个字——
天定的缘分。
是谁和谁的缘分,原本又该是谁和谁在一起?
“当然是我和你!”傅凌均拉住夏沁颜,眼里全是急切,“不管有没有那枚玉佩,有没有那个什么救命之恩,我只会和你在一起,不会是其他人!”
他承认当初确实因为玉佩对她多了两分关注,可是之后爱上她、和她定下婚约,全都只因为是她这个人,和其它任何外因都没有关系。
“颜颜,你相信我,那时候我之所以给玉佩,只是想报答她,当时我想的是如果她找到傅家,就给她一笔钱。如果她没找,但是以后有需要我也可以帮把手,除此之外再不可能有其它了!”
傅凌均声音压低,带着丝轻颤,“我爱你……”
他爱她,是傅凌均爱夏沁颜,不是爱玉佩的主人,也不是爱救他的恩人,更不是因为是未婚妻才爱。
“我知道呀。”夏沁颜伸手抚摸他的脸,在他眼睛微亮时却晃了晃手机,“但是我真的有事。”
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一道喇叭声,曹宴从车窗里探出头,“大小姐快点,这里不能停车。”
“曹爷爷大寿要到了,爸爸让我准备礼物,我不知道挑什么,干脆让他亲孙子去选。”夏沁颜擡起手腕,点了点时间,“拍卖会要开始了,真得走了,嗯?”
傅凌均看着她,又看看曹宴,他正一脸不耐烦,“走不走?我就说你喊庄郢、廖子和傅哥谁不好,非要指使我,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吗?记仇到现在。”
傅凌均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因为曹宴说她,就可着劲的折腾他,确实是她的风格,而且只怕这个选礼物的过程还不会很顺利。
“……别太过分了。”他轻轻帮她理了理头发,“他现在身份特殊,手里握着好几项重要专利,盯着的人不少,还是注意点。”
“啰嗦。”夏沁颜甩开他,就要上车,傅凌均却忽然捧住她的脸,毫无征兆的吻上她的唇。
唇舌交缠,他气息渐渐急促,心里莫名的不安让他急于做点什么来确定她的存在。
确定她不会放弃他,也不会再有别人来试图抢走她。
曹宴目光冷了冷,缓缓坐回原位。刚跑出餐厅的夏莎愣在原地,望着前方亲密拥吻的男女久久不能动弹。
直到两人分开,女人坐上车离开,她才一步步挪上前。
“小哥哥……”
“你想要什么?”傅凌均目送汽车驶远,这才收回视线,落向夏莎时没有一丝波动。
“我该做点什么报答你的恩情,或者更直白点,怎样才能抵消当初你对我的帮助?”
“……抵消?”夏莎讷讷的重复,抵消,他想将那段过往一笔勾销。
在她看来难忘的记忆,对他来说只是急于摆脱的负担和压力吗?
“对。”傅凌均又恢复成那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
“我必须跟你申明一点,颜颜从没有骗过我,我们订婚也不是因为玉佩或是可笑的救命之恩,所以也请你不要发散思维,觉得颜颜抢了你的东西,或者她欠了你。事实上,如果我没听错,你一开始就想扔了玉佩?”
“不是!”夏莎急切的想解释,“我不是真的想扔,我只是……”
“因为救了我反而害你的奶奶被抓、你的生活遭遇变故,所以有点后悔和迁怒。”
傅凌均冷静接话,好似能看透她内心所有想法。夏莎眼神闪了闪,不自觉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确实那么想过,她帮他,因为他长得好看,让她一眼就喜欢,却没考虑过帮助他可能会有的后果。
如果早知道会变成后面那样,她……她也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救他。
“可是我后来也后悔了,还回去找了!”
“嗯,然后呢?”傅凌均唇角微扯,“假设你找到玉佩,你会怎么做?”
找到了……
夏莎面露茫然,如果找到了,她好像也不会做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他是谁,当时才九岁的她也根本不可能独自上京市来找他,所以……
即便是找到了玉佩,其实对她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最多是你进入公司后,也许机缘巧合下我会发现你有这枚玉佩,然后仍是回到我刚才的问题。”傅凌均声音淡漠,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想要什么?”
依然是想尽快解决这份年少之恩,与现在没有任何差异。
“这、这样吗……”夏莎攥着手,“我妈说当年因为玉佩你们帮了庄家……”
“不是。”傅凌均斩钉截铁,“当年帮助庄家,最重要的原因是从公司角度考虑,帮比不帮利益更大,实际上,从那之后庄家在各方面都让了不少利给傅氏,当年所花费的早已千百倍的赚了回来。”
世上哪有什么不变的交情,雪中送炭的事情有,但不会存在商场。
商场如战场,所争、所图都不过两个字——利益。
有利可图,傅氏才出了手,不然那么多股东也不会干看着不劝阻。
对此庄郢和庄源都心知肚明,也就只有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孟可岚还天真的以为是为了报恩。
“另外便是我求了我父亲。”
夏莎猛地擡起头,傅凌均神色不变,只有眼底露出两分柔情。
“虽然有利,但对傅氏而言,要不要那份利其实影响也不是非常大。之所以让我父亲下定了决心,是因为我去求了他,以我将来所有的路都由他规划为代价。”
夏莎瞳孔一震,“为……”
“为了颜颜,为了不让她的生活受到波折。”
傅凌均垂了垂眼,颜颜出国是被逼,他又何尝不是?
若是让他选,他只想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怎么也不可能愿意离开她那么远、那么久。
“我妈没反对孟姨提出的订婚,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她知道她儿子的想法,想成全他,只是他们都没料到孟可岚还是放不下心,最终逼得颜颜起了逆反心理,然后造成了如今混乱的局面。
傅凌均无声的叹了口气,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我说这么多,你明白吗?”
“……明白。”夏莎咬住下唇,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黯然。
原来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玉佩和救命之恩都不重要,对他来说,重要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我会交代韩庆在公司附近给你买套房子,之后你有什么问题或麻烦随时可以联系他,你看这样行吗?”
“不用,我不需要……”
夏莎摆手就想拒绝,可是对上傅凌均平静无波的眼,她又忽然顿住了。
他想买断那份恩情,如果她不同意,他恐怕只会觉得烦恼吧?
“……那谢谢你。”
“关于玉佩。”
“放心……我谁都不会说。”夏莎努力扬起笑脸,“既然已经扔了,那谁捡到就是谁的。”
“嗯。”傅凌均淡淡颔首,“那再见。”
再见。
夏莎看着他一点点走远,眼眶还是忍不住变得模糊。
再见了,小哥哥。如果再来一次,我想我不会救你了。
“救他?”曹宴转头,带着丝诧异,“你姐姐救的?”
“唔,是吧。”夏沁颜低头摆弄手机,瞧着不甚在意。
曹宴又看了看她,不禁嘟囔:“小骗子……”
“又骂我?”夏沁颜瞪眼,“我从来没说过那枚玉佩是我的,也没说我救过他。”
“但你在他们说时沉默了。”曹宴毫不客气的点破,“因为你也想让傅家帮忙。”
“那又怎么样?”夏沁颜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曹宴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滑,车头蓦地一歪。
“喂,开车呢!”
“小狼。”夏沁颜身体前倾,嗓音刻意放低时透着丝丝甜腻,“小狼、小狼。”
“……叫哥。”
“我不,就要小狼。”
曹宴深呼吸,调转车头驶进地下停车场,找到最近的位置停下,而后猛地拉过她便亲了上去。
刚才见傅凌均吻她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了冲过去撕开他们,然后换成他亲吻她。
“真是欠了你的。”他低声呢喃,“上辈子得做多大孽,这辈子才会遇到你……”
又是缺了多大的德,才会爱上她,任由她在他们之间游移不定。
“小心哪天船翻了淹死你!”他语气恶狠狠的,可是唇上的力道却又轻又柔,极尽安抚。
“你们比我重,船翻了,也是你们先掉下去。”夏沁颜笑得没心没肺,轻轻一跨,便跃到他腿上,居高临下的看他。
“应该担心的人是你,你说如果他们发现了会怎么对你?廖奕琛可是被揍了好几次。”
她愉悦的弯了弯眼,“你才是大骗子。”
“……我这都是因为谁?”曹宴重重咬了她一口,没良心的家伙。
明明他一开始站在岸边,看着船上三人打成一团,可她非要也将他拉上船,根本不在意船能不能承受得了四人重量,还乐颠颠的时不时踩几脚,好似巴不得船早点翻。
“你怎么这么坏呢?”他咬住她,慢慢又从咬变成抚摸。
夏沁颜微仰着下巴,轻声哼唧,不知是难受还是享受。
曹宴呼吸加重,环在她腰间的大掌愈发用力,仿佛想将她按进身体里。
车内的温度越升越高,正当两人都有些无法自控时,副驾驶座上传来嗡嗡之声,一下又一下,沉闷又响亮。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