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
好像鸢尾花开了,清苦广藿香侵略撕扯空气,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让陆隽好像能看见他眼瞳里浮游着一荡黯淡的星星。
陆隽垂眼问他:“需要抱一下吗?”
几秒后,陆隽听见夏至深很轻地笑了声,下一瞬便被挣脱开手掌,腰间与背部被束缚住,清晰地感受到这人靠近相触的动作,肩膀搁着他的下颚。
隔着几层布料陆隽几乎能感受到他们两人的心跳声,错乱之后逐渐契合,共振。
愣了一下,陆隽犹豫擡起手,一只手搭在这人腰间,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无人问津的风里氤氲焚香与鸢尾,两相依偎的少年是这一片海夜短暂的簇拥者。
——
走上台阶,陆隽站在路灯下摁亮手机,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他扭头问旁边的夏至深:“你家在哪儿?”
眼睛接受光亮有些不适应,夏至深转过身,擡手撑在围栏上,回答道:“我没回家,也不想回去。”
“行啊,”在手机上打了个车,陆隽笑着看他,“那就委屈你跟我住酒店吧。”
衣袖被风吹得微动,夏至深偏头看他,轻声问:“不问为什么?”
“没必要,跟着我又不亏待你。”在光线明晰处,陆隽才看清他薄红的眼眶,眼尾更是红得如胭脂一般,将背靠着围栏,唇角勾起笑。
“不想再让你不开心。”
少年的校服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白T,漆黑头发在浮动,干净透澈的黑瞳被弯起而下覆的睫遮掩些许,身形高颀。
四下无人,树叶细碎作响,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温暖清善的拥抱,还是因为他真诚可感的话,夏至深此时此刻确实感受到胸腔内的震动,有力且冲动。
“你……”
突然陆隽的手机进来消息,刚好一辆车缓下速度驶过来,陆隽赶紧招呼他过去。
等坐上车,陆隽想起刚才夏至深好像有话要对他说,凑过去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对于那阵冲动,夏至深很疑惑不解,直觉告诉他,不能说。
至少不能在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状态下说出口。
陆隽见他看向车窗外,有些心绪不宁,垂下眼不语。
沥佳湾酒店位于海城第一大海湾,隶属陆氏集团在此的一个子公司旗下。
金角银边地段繁华,商流量巨大,拥有五十六层楼的酒店独自划开一区,外围花园茂盛精致,与车川人流形成鲜明照应。
大门口整齐站着好几位侍者,其中一位衣着打理严谨的青年见从车里下来的陆隽,急忙迎上前,鞠躬后礼貌笑道:“小少爷您好,我是沥佳湾酒店的总经理,李行远。”
陆隽随意扫了眼酒店门口,回笑道:“你好,不好意思啊,我们在外面有些耽误了,麻烦你们等这么久。”
“不麻烦。”李行远颔首,添着笑,“我带你们上去。”
“辛苦。”
“应该的,两位这边请。”李行远对他们做“请”的手势,跟在两人身后。
大门口两侧的侍者对走过的小少爷弯腰致礼,夏至深视线一转,覆落一层睫影。
走过敞亮宽阔的大厅,李行远按下电梯键,带他们上顶层总统套房。
房卡响应,李行远推开双扇大门,等他们进入,将房卡递给陆隽,问道:“不知道二位用过晚餐没有?”
“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些饿,麻烦了。”晚上就只喝了口苦涩的啤酒,陆隽后知后觉肚子空得慌。
李行远向他鞠躬:“好的,二位先休息。”
关上门,陆隽穿着拖鞋走进客厅,随手把房卡扔在桌上,扭头看了一圈,见夏至深站在那扇通透宽阔落地窗前。
酒店延展海湾风格,碎冰蓝海纹装修色彩,明亮晶莹的摆置装饰品给人赏心悦目之感,大部分海城景致从落地窗前一览无余。
“灯火辉煌的,大城市不都这样吗?”坐上窗前的软垫座椅,陆隽倒了两杯水,给他递过一杯,“有什么好看的?”
接过水杯,夏至深坐在他对面,手腕搁上扶手,凉润触感清晰:“不一样,没在这么贵气的地方看过。”
说完视线移回来,他眼尾的红还有余残,平静看向陆隽。
一口气喝完半杯水,陆隽对上他的眼神,睫毛不自在地颤动好几下,有些不知所措:“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跟我玩了吧?”
“不是我有钱,是我爸妈和我哥有钱,我就是个凑数的。”怕他不相信,陆隽往前撑住身体,情真意切道,“要不是他们,我也干不成什么事。”
“怎么会是凑数?”
夏至深将水杯放在白灰乳纹大理石桌上,发出一声很轻的脆响,擡眸与他对视:“你说我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优点,怎么倒还喜欢贬低自己?”
“我上次在鬼屋说你像猫,不是在骂你,而是真的认为你像。”
“你懂趣友善,自尊独立,难得的干净温暖。”
“跟猫很像,是值得用心交往的朋友。”
“我……”也不是没被人夸过,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莫名令人开心,陆隽压住心里翘起来的小尾巴,别扭小声算账,“明明上次说我又怂又怕还炸毛。”
夏至深像是听清他的话,正想说什么时,门铃响起,陆隽一个起身,小跑过去开门。
见他跑开的背影,夏至深垂眸盯着自己手指,不自主地弯唇轻笑。
可不就是猫吗?
吃完晚餐,等侍者收拾好东西出去后,陆隽坐在里侧沙发上看电视,余光见夏至深进入另一侧过廊,喊了声智能语音助手,让电视关机。
背着手跟在夏至深身后,陆隽走进他的卧房,视线四处随意转了转,一屁股坐上房间里的沙发。
“跟着我干什么?”从浴室里出来,夏至深脖颈处挂了根毛巾,绕过沙发,从茶几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也没看他,“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一个人怕不行啊?”见这人赶他走,陆隽大爷似的靠住沙发背,顺手牵过一只抱枕锢怀里,有些小生气。
没什么情绪轻哂一息,夏至深走到浴室门口时,靠在门框边非常平淡地开口:“这么说的话,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澡?”
沙发处背对浴室,夏至深亲眼瞧见刚才还悠哉晃脑袋的人猛然僵硬住,一动不动。
如同出了一口恶气,夏至深的眼睛忍不住弯成月牙,没再管那仿佛被五雷轰顶的人,转身走进浴室。
杀杀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