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扣住他因扯住衣领而擡悬的手腕骨,迫使带领他拉开更为敞开的领口。
眸光下垂,头颅也在下垂,他的情感却在上涌,呼吸在沸热。
与原始冲动相反,陆隽的鼻尖只是落在他衣领的最边缘,柔软郁香的灰蓝色衣料只陷进一点凹状。
潮湿的、灼烧的、浓重的失控在遏制,理智虔诚地嗅探。
夏至深只感觉喉头发痒,明明这人的距离那么远,远到只敢触碰他的衣领外沿,可又那么近,近到每一次呼吸都好似能听清。
陆隽的鼻息隔着带有夏至深体温的布料,亲吻他的肩颈。
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情不能掩饰,咳嗽与爱意。
越是掩饰,越是欲盖弥彰。
夏至深骤然偏侧过脸,不自觉深吸一口气时,微冷气息瞬间蹿进喉腔,猛烈到要人命般的咳痒再次袭来。
他捂住嘴,咳得几乎要弯下腰,被牵制桎梏的腕骨弯下,绷出一道晕白紧致的轮廓线。
下一刻,因弯腰而往上弓起的背脊覆盖不轻不重的拍打抚顺。
等待余劲过去,夏至深缓慢松开手,发梢淌着湿濡,他转过的面容弥出薄质的红,眼尾连带周围都浸着湿漉漉的绯。
眸里在泛湖潮、漫晨雾。
“你先松开。”他的手劲不知不觉加重了许多,夏至深有些疼,尝试挣脱扭动他掌心中的腕。
陆隽注意到被自己握陷一圈浅红的痕迹,他垂眼松了几度力,却没舍得放他走。
“夏至深。”
极短的三个字,懵懂热烈的情愫在唇齿音节间滋生、发芽。
陆隽圈住他手腕的指节微蜷,指腹落上腕肤,温柔轻缓地摩挲。
“我喜欢你。”
此刻,永不干涸的风涌,暴雪穿过生锈的铁丝网,纷繁成絮,吞没了孤零零的喜欢。
碎成无数块,变成鸟雀,飞到他的眼前。
夏至深眼前好似在下雨起雾,逐渐变得模糊,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陌生清善的面貌,想起夜晚翻来覆去难受时复上额头的手掌,想起漆黑风涌里奔跑而来的身影,想起那个温暖可靠的拥抱,想起他心疼关切时湿润的眼睛。
太多了,已经快想不起来了,可又那么刻骨铭心。
那场大雨滂沱的黑夜,陆隽不小心坠掉入公路外的糖盒,发出淹没在风雨里的碰撞声,他其实听见了。
听见了街道旁花店的风铃响动,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他在深夜无法入眠时喜欢自问自答,他会一直喜欢这个人吗?
不知道。
其实不是非他不可,只是他不想再遇其他人了。
但夏至深现在真的,特别喜欢陆隽。
可要两个人心意相通,那得多繁难。
以至于陆隽开口吐露出的这句话,在夏至深看来是毋庸置疑的破天荒、倒山海。
他茫然无措,就好似被蚕丝裹缠,又如被拽入沼泽,内心深处在窒息般割裂。
“夏至深。”
陆隽擡起指腹,接住从他湿潮迷茫的眼里流出的眼泪,是晶莹温热的。
从指肤蜿蜒而落,像一道细透的线,锋利到割得他手指生疼。
十指连心,如压了一块磐石,心脏在其下艰难地跳动,迸发出微弱坚韧的讯息。
不能让喜欢的人掉眼泪。
要让他笑,像太阳、像鲜花一样。
“我的的确确,”陆隽下颚绷紧,自然垂落的手在紧张瑟缩,尾音也被拖累到轻栗,再次一字一句,严肃真挚地重复一遍,“真心喜欢你。”
“你……”
喉间如灌了许多石子,在颠簸、拥挤,堵得夏至深发不出声音,心底翻涌细碎的欢愉与痛苦,搅缠得酸涩。
突然,夏至深笑了,擡手捂住眼,仰头在笑,笑得短促颤栗,却如同得到解脱般的救赎。
无声的几息,反握住陆隽的手,夏至深抱住了他。
手狠狠按住他的肩,垂首抵住他的颈,塌落的睫晕了泪渍,随即凝成几滴水珠,沉默砸进陆隽的领口里。
离开的泪珠失了温度,焰火一般燃入皮骨,疼得陆隽拥紧他的肩背。
两人相握的手抵在彼此胸膛间,交叠用力的骨骼硌得他们都不好受,却毫不在意。
按住他肩的手指逐渐蜷缩,夏至深恍惚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段话——
「“有一天,”你对我说,“我总共看四十三次日落!”
过了一小会儿,你又说:“你知道当一个人在感到很悲伤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
“这么说,在那个时候,你很不开心喽?”我问你,“就是看了四十三次日落的那天。”
但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夏至深看了多少次日落,他已经不清楚。
现在,他等到了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