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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帮施力,其间的糖块随即碎裂,夏至深嚼了嚼,酸味在口腔舌蕾漫延浓重,可他却笑了。
“醋坛子。”
还郁闷着的陆隽听见他的话,咬了口唇角,气笑了似的擡头看向别处,一时间哑然失语。
“对啊,”转回过视线,陆隽就这么坦坦荡荡承认道,“我就是醋坛子。”
走近一步,夏至深擡手从他身旁伸去,拉过房门关上。
下一瞬,未收回的手覆在醋坛子头上,他像哄小孩一样,又揉头又轻声说:“我只喜欢你。”
他们两人身高差不多,陆隽不用费力擡头或是低头,直接掀眼与他对视,看进他透净的眼瞳。
没说话,陆隽颈骨轻微朝前弯,两人额头相碰。
短暂的一次触碰,犹如撒气却又舍不得用力的别扭傲娇劲。
夏至深被他撞得微怔,随后失笑一般弯弯眼:“怎么还撞人?”
“我小学生。”扬起下颚表示不服,陆隽挑眉,模样欠得很。
还覆在小学生头上的手接着揉了一把,夏至深没再跟他斗嘴,放下手时顺势牵住他。
陆隽被他牵住往前走,下意识四处张望。
屋里装修是原木风格,干净明亮的浅色调,扑面而来的暖煦感,给人一种春日温阳的舒适。
“你经常回来吗?”陆隽见家里东西摆放整洁,纤尘不染,反握住前面人的手。
察觉他的小动作,夏至深没太在意,闻言道:“周末会回来,所以每周都会雇人过来做清洁。”
“南戚离主城挺远的吧,这样往返不累吗?”陆隽疑惑皱起眉头,“而且你还一个人住这里。”
“妈妈每个月会回来住一周,因为这边有花卉培植项目,她要视察监工。”走上第一阶楼梯,夏至深回过头看他。
陆隽了然:“看样子这项目力度很大。”
“南戚的鲜花工程面向全国开展,售卖范围广,加上培育技术投入生产,很多资方都想加入。”夏至深顿了下,抑下眼睫弯唇笑,继续道,“我妈妈是第一批参与的,她大学虽然主修园林设计,但除此之外她最感兴趣的就是植物繁育方面,她很厉害的。”
听他一番话说完,陆隽讶异:“阿姨学园林设计的?”
“对,海城新现代著名的疏香园林和海大观景台总设计师都是她。”提及姜雪栀时,夏至深与有荣焉。
“阿姨好厉害。”想起前些年去参观过的疏香园,陆隽不由得感慨。
突然想到什么,陆隽几步跨上楼梯,居高临下看他:“那你每周回来是要帮阿姨监工吗?”
“我可没那本事,”夏至深走上去,重新牵住他的手,“我自己也有事要做。”
“做什么啊?”没听说过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陆隽好奇心愈重,不停地询问。
按住他不断凑近的头,夏至深瞧他时笑:“我这不是准备带你去看吗?”
“真的啊?”见他点头,陆隽激动地拉起夏至深的手就往上跑,“快快快!”
差点被他拉得一踉跄,夏至深稳住身形后无奈道:“你慢点儿,小心摔了。”
结果兴冲冲的某个人压根没听进去,紧紧握住夏至深的手,没留一丝一毫可挣脱的余地。
这片区域房屋普遍有三层,最上面是露空天台,绝大多数居民都是支架搭棚种些蔬菜、养些花或是圈喂鸽子鸟雀。
夏至深前一年得到姜雪栀的同意搭了可透光顶棚,将多年荒废的天台改造成一处小型的玻璃温室花卉基地。
为了美观,他牵搭爬藤绿植,郁郁葱葱的叶芽在最外围的钢架边缘缠绕,定期修剪后,影绰的阳光在叶隙里游曳,阴翳不会覆盖顶部,甚至接缘处也不会。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秘密。”
推开门,夏至深侧身,偏过头对他笑。
占地面积不算宽敞的温室里,簇簇深绿色的叶枝亭亭而立,繁密间浓雪无暇的玫瑰,蓬大丰腴,偶尔地轻荡,如泛了白色的浪涌,馥郁花香弥漫其间。
出尘不染又清雅脱俗。
“这是……”陆隽愣在门外,喃声道。
双手搭在他肩上,夏至深推着他慢慢走进去,回应说:“我的花棚。”
停在里面空留出的位置,陆隽沉默低头,指腹触碰最近的一株白玫瑰,撚过薄利的叶缘,最终落上柔软花瓣,极轻地按住。
浓郁的香与玫瑰的瓣太过熟悉。
思绪猛地被拉回落雪的晚夜,克制静谧的马耳他蓝,与纯透干净的白玫瑰。
“那天的花,”迟缓地转过身,陆隽一瞬不瞬盯着他,“是你自己种的?”
轻抿了抿唇,夏至深点头:“嗯。”
“玫瑰花是我种的,漆也是我喷的。”
陆隽张了张嘴,喉咙间犹如堆积数不清的石碎,拥挤着阻挡他想发出的声音,堵塞时,视野在缓慢模糊,好似一层漫漶的雾,虚化不清眼前人的身影。
心下慌乱不安,陆隽连忙往前一走,抓住夏至深的手臂,眼睫急促地眨动两息,清晰时有些许温凉的液体滑落脸颊。
“哭什么,”伸手把他抱紧,夏至深手掌按在他的后背,安抚一般轻拍,有些好笑,“这么容易就感动了?”
“我没哭。”从他身后擡起手,胡乱蹭了几下湿漉漉的眼眶,觉着有些丢人,倔强地撑住夏至深的肩想推开他。
结果刚推开半掌宽的距离,夏至深失语笑了声,放在他后背上的手一使劲,又把人重新给摁回了怀里。
“你没有。”安慰地继续拍他的背,夏至深腾出一只手去揉怀里人的头。
本来也没怎么打算耍脾气,陆隽便顺杆子抱住他的腰,偏着脸搁在他肩头,实在控制不住落了几颗眼泪。
难受地抽了两下鼻子,陆隽闷声道:“夏至深。”
“嗯。”
“这花叫什么名字?”
拍抚背脊的动作缓下去,夏至深轻歪过头和他挨着,声腔温和,好似裹藏暖日里的清风:“婚礼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