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戴哪根手指?”陆隽垂落睫影,不作回答反问他。
呼息在鼻腔中有股灼烧感,夏至深认真思索片刻,落眼时缓慢坚定按住戒环,推向了他的无名指,一直圈箍到指根才停止。
做完,他不忘询问手指主人的意见:“可以吗?”
轻力握住他的手,陆隽前倾上半身弯眼噙笑,似乎在答非所问:“当然可以。”
“我答应你了。”
——
“叶云舟!”推开主控室的门,陆隽摩拳擦掌,情绪高昂到处找人,“人呢?”
“叫魂呢?”
里门被打开,叶云舟推着一辆黑架小推车,其上摆放有序几件物品,一顶高筒礼帽格外醒目明显。
陆隽高兴接过推车托杆,单手握拳往左胸口靠了靠:“好兄弟,靠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实在听得厌烦,叶云舟耐心告罄,催他赶紧滚。
陆隽站在后台候场区,一会整理衣领子,一会摆弄推车上面的道具,精神亢奋外不乏紧张。
“陆隽,”节目快结束,正准备上台的顾微湘和盛泽走到他身边,她笑他正襟危坐,“别紧张,你可是我们班表率啊。”
顾微湘不提还好,一提陆隽这心直接跳到嗓子眼,磕磕巴巴回:“我会加油的!”
“刚才看你挺自信啊,现在怎么这么紧张?”盛泽弯腰给顾微湘理了理裙摆,有些好笑问他。
陆隽捂着心脏剧烈跳动处的胸膛,只是严肃摇摇头。
恰巧节目结束,顾微湘两人走之前继续鼓励他:“加油!”
听着主持人报幕的声音,陆隽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平复心跳,结果他俩出来时灯光一熄,他无处安放的手吓得猛然撞到推车的杆边。
得,现在疼冷静了。
外面亮起炙白的灯光,陆隽擡头挺胸扬起笑,推着小推车走进舞台中心。
当他站定时看向台下堪比演唱会现场的荧光海,不知不觉心绪平静下来,姿态轻松朝各位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
背景大提琴纯音乐响起,温柔缠绵的风格衬合他想表达的主题。
他拿起黑色高筒礼帽,前后展示完毕,手伸进里面后再缓缓拿出,刚才还空空如也的手指上站立一只蓝羽鹦鹉,尾羽伏低又擡高,东张西望的小好奇样。
陆隽轻轻把它放在一旁的水晶架子上,接着又从里面擡出一只橙绿羽红喙鹦鹉,没过一会儿,那水晶架间站满了两排水果派。
全部老实可爱站在上面,偶尔两只发生口角你戳我咬般打闹,陆隽伸出食指竖在唇间示意观众安静,拿出一块长方形画框,里面覆有一层白纸,轻巧翻转了瞬,将其小心翼翼挡在水晶架前,正正好好掩完所有鹦鹉。
过去几秒,画框被左移,而显出的这边架杆上已经消失鹦鹉的身影,陆隽又将画框右移至边缘,现在水晶架上干干净净。
陆隽左右检查画框,然后走到小推车那边拿起油画棒,不出半分钟的工夫,白纸上面出现一枝含苞欲放的红玫瑰。
朝观众展示后,他偏头敲了敲画框,而后翻过依旧洁白的一面,手伸向反面摘出一株货真价实的玫瑰花。
而那面刚才涂画了玫瑰图案的白纸重回初始。
陆隽笑着走到水晶架身边,如开始一般把画框挡于前面,手指屈起好似敲门一样敲响框边。
由镜头投出的现场大屏幕清楚可见在他敲响的后一刻,白纸正中心被从里戳穿一个小洞,而露出的红喙在继续戳大这个洞。
不久,一只雪羽修尾的鹦鹉穿破画纸,双脚站在框缘,小脑袋一点一点,明显想要陆隽手中那枝红玫瑰。
陆隽轻笑,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便被它叼进嘴里。
小家伙被擡起,陆隽凑近它耳边轻声细语两句,之后竟然双手捧起它往上一抛。
在人群的惊呼中,这只叼着玫瑰的鹦鹉腾空飞起,洁白的羽翅在灿烂灯光里划出流畅弧线,摇臂摄像机紧随其后,人潮视野跟从而去。
只见它飞到某处区域,像是在确认一般扑棱几下翅膀,再收翅降落于一把空椅子,蹦蹦跳跳到旁边椅子主人的腿上,低头松开嘴里衔的玫瑰枝,不偏不倚掉进这人怀里。
周遭安静片刻后,突然爆发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夏至深却是愣住,擡起的双手僵硬不敢动,他怔怔垂眸盯着怀里突如其来的花。
而在腿上不安分蹦跶的白羽鹦鹉歪头不解,见他迟迟不肯拿起自己叼来的花,咂磕两下鸟喙,又用头往前推了推玫瑰枝,催促意味不言而喻。
“快拿着啊!”前面看热闹的林垚焦急这人的迟钝,恨铁不成钢急忙拍自己的椅背。
终于回过神,夏至深眼睫颤栗,伸手拿起玫瑰花,视线擡起与舞台上那人交汇。
却见陆隽往前走,直接跳下舞台,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
璀璨灯光跟随而来,陆隽站在靠近夏至深位置的过道斜前方,郑重向他行了一次绅士绕手礼。
腿上的鹦鹉此时再次扑棱起翅膀,绕着陆隽飞满一圈,最终在他肩头乖巧停落,睁着小圆眼歪脑袋。
唤起的注意力移到面前人面容上,夏至深不由得想站起身回视他,却被他按住自己肩的动作制止。
陆隽弯着眼笑,手绕到他耳后,清脆的响指一声过后,原先空荡荡的手中多出一枝白玫瑰,在夏至深讶异之余,这人另一只手握紧再松开,烫金纸蝴蝶凭空出现在掌心。
只几秒,手再次蜷紧,陆隽放在唇前轻轻一吹,握住的拳在玫瑰花苞之上平放。
在寂静无声的广阔操场中,他松开手掌,飘曳幽蓝光粒的长尾蝴蝶缓慢振扇着好似些许虚无缥缈的薄翅,从阴翳里飞入灯火辉煌。
片霎之间,夜空里传来细微的机械转动声,成千上万的绯红玫瑰花瓣从天而降,无数只蝴蝶倾场飞舞,自四面八方飘起的泡泡如雪。
惊喜雀跃的人群纷纷站起身去触碰,摄像机与闪光灯淹没在欢声笑语之中。
“答应他!”
不知是谁突然吼出的一句,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呼喊汇聚成海波汹涌,冲刷淋湿夏至深的心脏。
面前人站在聒噪纷乱的世界里,如帧帧定格在他逐渐雾湿的视野间,光影幢幢,清晰又模糊。
这人黑漆漆的发与眼瞳纤毫毕现,时间逐渐倒流。
日色变得些许慢,懒洋洋覆过窗帘折痕,穿透玻璃,留下一道一道昏暗的光路。
夏至深从睡意中清醒,掀眼间,身旁人俯趴课桌埋进臂弯的脸半明半昧,只得见漆黑的发与密长搭落的睫。
于是偷偷学着模样,趴在桌子上无聊而认真数他的睫毛,指腹点过他的鼻梁骨。
眉眼干净的少年盛装站在身前,夏至深笑着却忽而落泪。
他不贪心几辈子,只活现在有陆隽的几个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