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恂举杯的手顿了顿:“你等既占沈阳,当知天命有常。洪武爷驱逐胡虏时,首举孔圣牌位,方得亿兆归心。如今大同部落要立汉家正统,非尊孔不可。”
“尊孔?” 胡高仁忽然笑出声, “孔圣人说‘刑不上大夫’,我们大同部落里,战士与伙夫同吃一锅饭,凭什么要让孔圣人来定规矩?” 他霍然起身,“去年冬日缺粮,我与弟兄们分食一碗麦粥,这是墨子说的‘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不是孔门那套‘君君臣臣’!”
侯恂眉头蹙成川字:“胡首领可知,自汉武帝罢黜百家,孔圣之道已承天命两千载。开科取士考的是四书五经,天下学子才认你是华夏正统。若立墨子,那些江南大儒岂会归顺?” 他忽然提高声调,锦袍下摆扫过案几,“你大同部落战士再勇,能敌得过天下读书人笔尖的唾沫?”
胡高仁抓起案上的酒壶,在烛火里映出冷光:“笔尖唾沫?当年皇太极的铁骑踏过关门时,孔门弟子可曾用四书五经挡住过一兵一卒?” 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我们大同部落的弟兄,有汉人,有蒙古人,还有当年被后金掠来的农奴。凭什么汉人学子能科举,他们就不能?墨子说‘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开科就得考《墨经》里的算学、力学,考怎么守城,怎么种粮!”
“荒谬!” 侯恂的朝珠剧烈晃动,“圣学岂能与工匠之术混为一谈?孔圣人教的是君臣大义、父子伦常,这才是立国之本!你们立墨子,是要让贩夫走卒都登堂入室吗?”
“登堂入室又如何?” 胡高仁步步紧逼,“侯大人见过我们部落的学堂吗?农妇教认字,铁匠讲杠杆,去年秋收,就是学堂里的娃娃算出了新历法,多收了三成粮食。这不是工匠之术,这是活命之术!” 他忽然指向窗外,“沈阳城里,至今还有当年被圈地的汉人奴隶,他们认得孔圣人,还是认得那个说‘兼相爱,交相利’的墨子?”
侯恂后仰,声音微微发颤:“可…… 可史书里写的正统,从来都是尊孔的啊。”
“史书是人写的。” 胡高仁重新端起酒壶,给侯恂满上,“当年武王伐纣,何尝不是打破旧礼?我们占了沈阳,不是要复哪个旧朝,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不靠孔圣人的等级,不靠后金的刀枪,靠人人平等,也能守住这万里河山。” 他忽然放缓声音,“侯大人回去告诉崇祯爷,若他肯让天下学子都能考《墨经》,大同部落愿奉大明为共主。否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