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匕首。长度不足一尺,通体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质感,更像某种生物的甲壳或鳞片,表面布满细密而玄奥的天然纹路,层层叠叠如同龙蛇蜕皮。刃口并非寻常金属的锋利,反而带着一种钝重的、古老骨质般的沉重感,凝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霜。匕首的握柄缠绕着几乎朽烂的暗红色布条,布条上残留着深褐色的斑点——那是经年累月的、无数次握持留下的血渍烙印。
“龙鳞匕!”阿桑的声音激动得发颤,“洪湖老辈口中流传的‘贺龙刀’!1930年春天,洪湖赤卫队奇袭白匪盐船得胜,瞿家湾渔民首领瞿伯章以祖传宝匕相赠贺老总,言此刃乃洪湖蛟龙遗蜕所化,专斩妖邪!”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拿起匕首。一股凛冽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匕首柄部靠近护手处,两个极其古拙的鸟虫篆刻痕在灯光下显现——“断水”!正是《越绝书》中记载的、与龙泉“工布”齐名的春秋神兵之名!
“贺老总持此匕,于1932年秋洪湖苏区最艰难的反围剿转移前夕,将其秘密存于此地…”阿桑抚摸着冰冷的匕身,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定是预感到什么…这匕首或许是斩断那镇海神柱的关键!”
胡宇轩体内残存的青铜剑柄之力与龙鳞匕的寒气骤然共鸣!他猛地抬头,石室穹顶的黑暗似乎被某种力量搅动,无数细微的尘埃疯狂盘旋,竟在刹那间勾勒出一条张牙舞爪的狰狞龙影——那形态,与梁子湖鼎文映出的青铜龙骸别无二致!龙影无声咆哮,巨大的阴影利爪直扑胡宇轩头顶!
几乎是本能,胡宇轩一把抓过龙鳞匕,体内蛰伏的剑柄之力疯狂涌入这截冰冷的“龙蜕”。嗡!匕身发出低沉龙吟般的震鸣,钝重的刃口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寒芒!他迎着那扑下的阴影利爪,毫无花哨地向上刺去!
没有激烈的碰撞声。龙鳞匕的寒芒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那气势汹汹的尘埃龙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瞬间溃散成无数灰白的粉末,簌簌落下。胡宇轩手臂剧震,虎口崩裂渗血,龙鳞匕脱手飞出,“叮”一声脆响钉在石壁上,匕身兀自剧烈震颤,散逸的寒气让石壁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幻影虽破,一股阴冷怨毒的精神冲击却如同跗骨之蛆,狠狠扎入胡宇轩的脑海。无数的画面碎片轰然炸开:翻滚的血池、崩断的锚链、青铜鼎上撕咬的蛟龙、以及那根刻满条约文字的镇海神柱表面,一个狰狞的黑龙盘绕太阳旗纹章一闪而逝!德日勾结,锁龙窃运!这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锥刺透意识。
“噗!”胡宇轩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头痛欲裂。
“是神柱残留的怨念投影!能侵蚀精神!”阿桑脸色煞白,急忙扶住他,银镯贴向他太阳穴,三星堆纹路亮起暖光,丝丝缕缕地驱散那蚀骨的阴寒。
勉强平复翻腾的气血和内腑震动,两人收集散落的装备,龙鳞匕被阿桑用特制油布仔细裹好。钻出狭窄的秘道口,外面夜幕已然低垂,洪湖笼罩在一片深沉的水墨色里。清冷的月光洒在无垠的芦苇荡上,如同铺了一层流动的水银。
突然,毫无征兆地,死寂的芦苇荡深处响起一片密集的振翅声!哗啦啦——!成千上万只栖息的水鸟被某种力量惊醒,如同爆炸般冲天而起!不是杂乱无章的逃散,这些鸟群在深蓝色的天幕下,竟瞬息间排列成一个巨大无比、充满几何神性的图案——一只眼睛!一只由无数飞鸟精确组合成的、巨大无朋的“眼睛”!瞳孔位置,赫然是由最明亮的星辰和几只体型巨大的领头鸟共同构成的、一个极其抽象却不容错辨的符号:一只展翅的神鸟,鸟首高昂,尾羽成放射状,喙中衔着一支箭形的长杖——正是三星堆出土金杖杖顶那震慑千古的神秘图腾!
这“鸟瞳”悬于夜空,冰冷地“注视”着大地。它的“目光”焦点,不偏不倚,正落在远处洪湖浩渺水域中,一座孤悬湖心、轮廓模糊的建筑剪影上——观音阁!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惧攫住了胡宇轩的心跳。那根刻满屈辱条款的镇海神柱,就插在青铜龙骸的眼窝深处,深埋于观音阁塔基之下!三星堆金杖的图腾在此显现,是警示?是召唤?还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启动信号?
“龙睛在洪湖…”胡宇轩抹去唇边的血迹,声音沙哑如铁锈摩擦,目光死死钉住湖心那点黑暗,“原来不是明珠…是他们钉进去的毒钉!该拔了!”他握紧了龙鳞匕冰冷的缠绳布柄,那来自远古龙蜕的森然力量,与青铜剑柄的牵引力在他体内奔突冲撞,指向湖心那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