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沈怀瑾许会推脱几番，可那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估摸着他也懒得起身行礼。
想来这辈子就要在尚酝局如此蹉跎了，自己从小就擅酿酒，背得几乎所有古方，这身天赋，竟无人识得……沈怀瑾悲从中来，看见崔修文如此厚待自己，也只是举杯示意。
酒过不知多少巡，崔修文见沈怀瑾面上添了醉意，开始套近乎。
沈怀瑾这才得知，原来宫中不少人都对师父叶弘文心存不满。
沈怀瑾带着醉意打着酒嗝：“但叶典御，想来也不是故意如此。他为人执拗，认死理。”
“沈奉御说得极是。你是叶典御爱徒，自是比我们更为了解他的为人。可老是如此下去，也不是个事。眼下有个机会，不知沈奉御敢不敢试？”崔修文斟了杯酒，递到沈怀瑾跟前。
“什么机会？”沈怀瑾来了兴致，眸中清明不少。
“沈奉御知道，崔某调任鸿胪寺前，在文思院任职，极擅金工之术。崔某打算，在犀角杯上动动手脚……”
“不可！”沈怀瑾打断崔修文所言，看了眼雅间门口，“要是出了事，不仅会牵连尚酝局上下，说不定连你们鸿胪寺也脱不了干系，崔寺卿莫不是疯了？”
崔修文不禁大笑：“沈奉御难道以为，崔某会蠢笨至此？你放心，崔某只会略施小计，待叶典御发觉不对劲，崔某吓唬吓唬他，待献酒前，自会同他谈谈，届时崔某再将犀角杯复原。如此一来，兴许他能改改这臭脾气。”
沈怀瑾恍然大悟。如此虽算威逼利诱，有些卑鄙，但听下来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无伤大雅。
“崔寺卿怕是寻错了人。师父并不让沈某接触此事。”沈怀瑾苦笑几声，又饮一杯。
“无妨，崔某自是知道，你师兄任宇协同此事。只是任宇也是个难啃的骨头，只要你肯透露一二，任宇可有把柄……”
“所以你就将任宇的把柄告诉了崔修文？”顾青闻言，小声喊嚷起来。
“有何不可？若换作是你，你又会如何选择？罢了，不可能是你，你一身酿艺，从未蒙尘，又怎能体会本官当年之心酸？”沈怀瑾叹了口气，复瞪着眼，“是以本官从未想过谋害恩师性命，更不想牵连师兄！就算官家重查此案，本官也毫不畏惧！”
顾青一直盯着沈怀瑾，试图从他面上看出些许蛛丝马迹。不知为何，今日曹贼戳穿他，他却不似上回自己试探时偶有慌乱，今儿反像是一番肺腑之言憋了多年，倒是委屈上了。
到底该不该信他……
顾青深吸一口气，此人奸诈，犹擅装出一副好人模样，自己断不可轻信。
一切都要看证据。
“就算如此，也有你推波助澜的份儿。”顾青铁青着脸，喃喃道，“曹永禄手上不干净，你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