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Frost的目光被一旁堆放的、连接着原始图腾柱的巨大兽皮鼓和缠绕着导线的粗糙金属扩音器吸引。那奇特的组合仿佛触动了她灵魂深处的弦。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拔下自己电吉她的连接线,灵巧地接入了那堆原始与现代混杂的设备。瞬间,一声尖锐的啸叫划破雨林的宁静,紧接着,Frost的手指在琴弦上爆发出力量!一段狂野、炽热、充满金属质感和原始生命律动的即兴solo轰鸣而出!
Frost完全沉浸在自我与音乐的世界里,汗水顺着她的鬓角飞溅,身体随着激烈的节奏摆动。最后一个撕裂长空的音符落下,她喘息着,声音带着激越后的沙哑:“《d》!炽热压抑中诞生的歌!”
这前所未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静谧的雨林中炸开。阿达克利斯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木屋的门被推开,林间的身影闪现。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茫然迅速转为极致的震撼与狂喜。有人激动得浑身颤抖,有人不自觉地随着那强劲的节拍扭动身体,笨拙却充满原始的生命力。人群越聚越多,将AUS的成员围在中央,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用他们古老语言呼喊的声音:“奎卡亚提!奎卡亚提!(唱歌的人!)”
大祭司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圈,他凑近Alty,在巨大的声浪中大声解释着这个“奎卡亚提”称呼的含义,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你们的歌!和我过去听过的‘奎卡亚提’完全不同!但更好!更有劲儿!”
人群沸腾了,他们用生涩的萨尔贡语和狂热的肢体语言,将AUS的成员推向中心,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再来一曲!奎卡亚提!想要什么都可以!再来一曲!”
面对这席卷而来的原始热情和同伴眼中被点燃的火焰,Alty的目光扫过Aya无奈却隐含期待的脸,扫过dan早已热血沸腾抓起贝斯跃跃欲试的姿态,扫过Frost因激动而微微发亮的眼睛。最终,她迎着无数炽热的目光,缓缓地,坚定地点了头。Aya立刻行动起来,与dan合力从车上搬下他们携带的专业音响设备。粗大的线缆连接,旋钮转动,指示灯亮起。
在祖玛玛部族的古老土地上,在阿达克利斯人近乎癫狂的注视下,AUS乐队开启了一场计划外的、震彻雨林的摇滚风暴!Frost的吉她撕裂空气,dan的贝斯轰鸣着大地的心跳,鼓点密集如暴雨,Alty的歌声穿透云霄,原始部落的狂热与现代摇滚的暴烈能量在神庙遗迹的阴影里激烈碰撞、融合,点燃了每一个灵魂。
喧嚣散尽后的余韵里,信使依娜姆找到了他们,引导他们前往更广阔的舞台——那座被藤蔓缠绕、石柱倾颓的古老神庙遗址。巨大的环形石阶和中央的祭坛在斑驳的光影下沉默。Frost仰望着石壁上模糊的古老图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新的旋律在寂静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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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在震耳欲聋的旋律与雨林的潮湿气息中悄然滑过两个月(1097年秋季)。依娜姆再次来到AUS暂居的小屋门前,心中感慨万千。这群像风一样席卷而来的音乐家,竟真的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扎下了根。她几乎能想象嘉维尔若回来时,看到部落里年轻人哼着摇滚旋律时那副惊掉下巴的模样。她嘴角噙着笑意,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木门:“各位,今天打算……”
话语戛然而止。屋内空荡,只有阳光穿过窗棂,在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投下清晰的格子。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生活用品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外出。唯有屋子中央那张简易的木桌,不再空荡。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叠码放整齐、封面色彩斑斓的唱片。唱片旁,压着一张对折的白纸。
依娜姆走过去,拿起那张纸展开。字迹简洁,带着AUS一贯的洒脱:
“我们走了,勿念。
愿音乐能带给你们欢乐。
唱片留在这里,尽情享受。
——AUS”
依娜姆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落在那些承载了无数个喧嚣夜晚的唱片上。她指尖拂过光滑的封面,最终,一丝复杂的、混合着失落与释然的微笑浮上她的嘴角。“呵……”她轻轻摇头,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回原处,“真是一群…不可思议的家伙啊。”
引擎的轰鸣早已远离了阿卡胡拉的边界,越野车重新变成荒野上的一个小黑点。车内的气氛却轻松活跃。dan还在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地描述着雨林居民跳舞时那毫无保留的狂野姿态:“那种原始的生命力!像火山一样!和我们去过的那些规规矩矩的城市完全不一样!他们是最棒的听众!我爱他们!”她用力拍打着座椅靠背。
Aya抱着她的狙击枪,望着窗外飞逝的单调景色,难得地没有反驳。她只是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Frost靠在窗边,墨镜下的眼睛半阖着,指尖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着复杂的节奏,一段带着雨林潮湿气息与篝火温暖的旋律片段在她脑海中盘旋。
Alty安静地坐在副驾上,手中那枚金属钥匙在指间翻转,冰冷的触感在阳光下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凯尔希医生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在她记忆里一闪而过。她望向车窗外无垠的、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大地,黄沙与稀疏的草地在视野中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苍黄。车轮碾过碎石,引擎低沉地喘息,风声在窗外呼啸。一个无声的问题,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沉入心底的静默:
罗德岛啊……你们手中握着的答案,会是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最终等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