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男人被宋纪反剪着双手,强压着跪在季宴淮面前,却并没有被他们一行黑衣冷面的人吓着一丝一毫,反而嚣张狂妄得很。
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宋纪使了力,他嚷嚷了两句又狠狠威胁。
棠棠坐在廊下看着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莫名觉得这人实在血性,都疼成这般了,竟也不求饶。
“你今天要是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走不出京都!”
不等她感慨,男人又威胁道。
刚刚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看起来有几分可怖,棠棠忍不住别开眼,去瞧一旁的季宴淮。
他眉目清冷,像是含着一块冰,在这夏日里,都快冒出丝丝凉气了。
“是我没给钱……”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绣着祥云纹的衣袖,轻声道。
光影随着夏风在庭中摇曳,像是水中的藻荇,她粉白的小脸因为庭中的暑气泛起一层红,阳光落进黑湛湛的眼睛里,像是在夜里洒下一把碎星子。
“呵……”
季宴淮刚刚绷紧的唇角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一弯,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哄道,“好,那我就把钱给他。”
棠棠本觉得没什么不对,可他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让她脸“轰”的一下,红了一个透,好似刚刚她那句话十分幼稚。
她看了一眼宋纪身后一行黑色劲装的男人,这才后知后觉,他今日为何来离忧馆?
想着,便也问出了口。
谁知,刚刚还一脸温柔的季宴淮,瞬间沉了脸,“那棠棠呢,今日又为何来了离忧馆?”
“据我所知,这离忧馆,可是小倌馆。”
暑气似乎更盛,棠棠额角起了一层薄汗。
来小倌馆,除了看小倌,还能做什么?
不过,对上他沉静的眸子,棠棠到底还是改了口,“我就是想和姐姐来见识一番。”
“哦?那棠棠见识得如何?”他盯着她,将“如何”二字咬得格外重。
宋纪一行人明晃晃地站在院子里,阳光如同一根根烧过的银针似的扎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又疼又烫。
季宴淮伸出手,做了一个下去的手势。
得了令,宋纪忙不叠地揪着人去了旁边的屋里。
今日还真是巧合。
殿下刚说让他们去查暄王,后脚就在一个小倌身上见到暄王的信物。
想着,宋纪又瞥了一眼那小倌身上坠着的玉佩,心中感叹自家殿下的好记性。
一年前,暄王大婚,他曾随着殿下去暄王府贺喜,就在暄王身上见到过这枚玉佩。
暄王一身鲜艳婚服,只是坠在身侧的玉佩样式特别,还十分违和,所以他当时多看了一眼,暄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还垂手往里藏了藏。
他记得,当时殿下的眼神也不过在上面停驻了一瞬。
他印象都有些模糊了,没曾想,殿下竟还记得这枚玉佩。
那男人见着情景,还要再叫,就被宋纪堵了嘴巴,只呜呜地就被扭了进去。
棠棠的目光追着宋纪一行人,见他们进去关了门,心中好奇得很。
她越发觉得,他们此行的目的不简单了。
“问你呢。”季宴淮捏着她的下巴将人的视线转过来。
“啊?”眼前俊美的脸让棠棠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突然想到,刚刚那个小倌说,这离忧馆最美的就是清风,也不知道他美成什么样,和季宴淮相比,还算不算的上美人。
不过,她还是有几分眼色的,瞥见季宴淮眉间微蹙,连忙开口,“不如何。”
好似对她的回答不满,握着她手腕的拇指轻轻地摩挲,棠棠眼睛一转,又道,“我觉得他们都不如你好看。”
说完又觉得不对,毕竟堂堂太子殿下怎么能和一群小倌相提并论,她惴惴地擡头,只见季宴淮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
棠棠正要开口解释,就听他道,“那自然是。”
……
除了旁边屋子里偶尔传来细碎的声音,小院里一片寂静,棠棠见他没有要拦自己的意思,便朝他一福身,“殿下,民女先告退了。”
“噗嗤。”
她原想直接转身就走,可面前的人好歹也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如今她也不是被他囚在长宁殿的金丝雀了,便耐着性子如普通百姓那般向他行礼。
好似这般,他们就真的没什么关系了。
可他居然笑了。
棠棠半福的身子顿时僵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了笑话,一时间,不上不下,脸涨得通红。
她垂着脑袋,从季宴淮这里看过去,只看见她两弯月亮似的耳廓,像是红色染料滴进了水中,一点点蔓延开来,又可怜又可爱。
他只是觉得她刚刚一脸不情愿地向自己行礼时的模样很可爱,所以才笑,谁知道,竟让她误会了。
她的手指如同清晨刚刚在清潭里洗濯过的小葱,纤长细白,不安地垂在身侧。
季宴淮探身过去,试图将那软绵绵的小手握在手里。
不过,他刚刚触到她的指尖儿,她就如一只兔子一般缩了回去。
棠棠看着凝滞在半空中的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瞬间就后悔了。
太久没有和季宴淮相处,她居然忘了他的性子。
果然,她一擡头就对上他沉下的脸色,凤眼微眯,眼神就如淬了冰,薄唇微启,“过来。”
刚刚的温言细语似乎都是她的错觉。
她原还想着等姐姐想起她,或者青木想起她还在这离忧馆也好,只要秦府的人来接,想来季宴淮也不会拦。
只是等了这许久,她居然就被忘在这里了。
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可如今被遗忘了,她竟有些委屈。
眼眶一热,察觉似有濡湿,她连忙低着头掩住自己的神情,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季宴淮身边。
她垂着脑袋坐在一旁,玉绿色的衣襟外露出一截嫩藕似的脖子,连着肩头一条雪白的线,渐渐隐入衣中,引人遐思。
想着以往旖旎的情形,他手掌发烫,握着她乖乖搁在双膝上的手,想将人拥过来。
只是姑娘倔犟得很,偏着脑袋不肯看他。
季宴淮眉头一蹙,握着那纤细的腰肢利落地将人提到怀里坐着,然后俯身去看,只见怀里的姑娘咬着唇瓣,泪流满面。
此时乍然被人瞧见,慌忙地侧身躲开,只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骤然崩溃,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细齿将唇瓣咬得发白,也不肯让自己狼狈的声音泄出一点。
禁锢她腰肢的大手顿时松了力气。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