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谦今日租赁的画舫是双层的,刚刚他们饮酒是在一楼,棠棠这会儿正神思恍惚地从二层下去。
“你别说了!”
女子尖利的嗓音将棠棠的神思惊醒。
她只当出了什么事情,快步走下去。
青荷此刻正站着,贝齿狠狠咬住唇瓣,渗出丝丝血迹,眼泪如雨一般,单薄瘦弱的肩膀随着她的抽泣耸动,看起来如同一朵狂风骤雨下的花朵,十分可怜。
而她身前的玉瞻,脸色颓然,原本白皙的脸颊红成一片,也不知是酒喝的,还是被眼前的事情臊的。
自上次见着棠棠,他心中便如同发出了一株嫩芽,又痒又愉悦,随着知道婶婶有意撮合他与棠棠,那嫩芽便渐渐长大,成了一棵开着花的大树。
心思便再也藏不住了。
原想趁着今日表明自己的心迹,可谁知姚谦提议喝了酒,棠棠还是个一杯倒。
玉瞻只觉得自己倒霉,心下又有几分失望,便一杯一杯灌着自己。
可刚刚瞧着棠棠已经醒了,还看了自己一眼,又觉得受到鼓舞,便又喝了两杯壮了壮胆子。
虽他已经醉了,可他还是跌跌撞撞走到她身旁坐下,闻着她身上清苦的气味,玉瞻心下又一动。
这棠棠姑娘的确与旁的女子不一样,连熏香也是不同的,自上次他遵从婶婶的吩咐去照顾玉梨,他便闻到了,回去之后,总觉得屋中的熏香过于浓郁。
可他吩咐下人换了许多种熏香,都没有她身上这种气味,就像是夏日里的青橘,清新里又带着些苦味。
他不好意思瞧她的脸,只低着头轻声诉说自己的情意。
“第一次见着你,我就想,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温柔的姑娘,说话轻声细语,动作也是温温柔柔,还那般漂亮,就像是枝头最娇艳的海棠花,我回去之后,一见着玉梨,我就想起那日的情形,你半蹲在地上,替她抹药时的样子,脚边散开的裙裾就像是夜里开出的最美的一朵花……”
青荷原垂眸羞涩地听着他说话,直到他说给玉梨抹药,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刚刚粉红的小脸瞬间失了颜色,如同一张雪白的宣纸,连唇色都白了几分。
玉瞻的声音并不大,青薇两人闹腾腾的,青萝此刻也没在,所以只有青荷一人听见他说的话。
她喃喃道,“别说了……”
可玉瞻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那日婶婶要我出去照顾玉梨,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刚刚带走玉梨,婶婶便让我出去,我知道,婶婶定是也有这层意思的……”
青荷侧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眼神明亮,言语里也尽是温柔情意,她忽地一眨眼,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棠棠,我心悦……”
“别说了!”
青荷尖声打断他。
玉瞻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他用力睁了睁眼睛,这才瞧见面前的姑娘哪里是他心心念念的棠棠,而是青荷。
她们俩今日穿着颜色相近的裙子,青荷又用了棠棠送过去的香囊,再加上玉瞻本就喝得迷迷糊糊的,这才将人认错了。
他瞧见青荷的眼泪,就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几分。
“四,四妹妹……”
喝得正欢的青薇姚谦两人,也被尖利的女声吓得跌破了手中的杯子,青薇瞧见自己姐姐泪眼朦胧的模样,连忙过去,“姐姐,这是怎么了?”
“荷儿?”青萝手中还拎着一壶酒,见状也快步过来,揽住青荷的肩膀,疑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玉瞻,低头问道,“怎么了?”
“瞻哥哥,这是怎么了?”
青薇见自己姐姐只流着泪,也不说话,吓得揪着玉瞻的衣襟问道。
“我,我把四妹妹当成二妹妹了……”
玉瞻说完,瞧见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怎么能将四妹妹认成棠棠呢?!
四妹妹身形都与棠棠不一样,他怎么就能认错呢?!
青萝瞧着此时状若疯子的玉瞻,也懒得怪他眼瞎了,正要安慰青荷。
青荷就挣脱了她的手,往船外跑去。
“青荷,船还未停!”
青萝早就知道她的心思,害怕她想不开,连忙跟上。
青荷只觉得难堪,不顾众人的喊声蒙头往外跑。
“四妹妹……”
棠棠瞧着青荷那副模样,心中也十分难堪,轻声唤道。
虽然她不觉得此事她有错,可到底青荷是她的妹妹,心中也存了几分歉意。
青荷擡头,瞥见一身石榴红齐胸长裙的棠棠,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你满意了?”
她冷冷道。
棠棠被她眼中的恨意刺的一痛。
“我,我不知道。”
上前想要解释,可青荷却冷笑一声,躲过她伸过去的手。
而后眼神又落在她身后的季宴淮身上,讥讽道,“二姐姐还真是有本事啊,不光瞻哥哥对你一见钟情,今日这刚刚才见了一面的宴公子,也拜倒在二姐姐的石榴裙下。”
“青荷!”
青萝听见她这般刺人的的话,不由得叱道。
“四姑娘心中若真有气,何不如去骂一骂那个连自己心悦之人都会搞错的玉公子,为何只会冲着自己姐姐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