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袭素白长衫,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
那份与生俱来的傲然!
这是石兰再次见到他时的印象。他就像山巅的孤松,宁愿俯视深渊,也不仰望苍穹。
他随意倚在树枝上,专注地用树叶吹奏《潇湘水云》。相较于瑶琴,这旋律更添几分灵动。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年轻帝王随手丢掉叶片,俯视着面前约莫十二岁的少女,语气略带惋惜:\"我原想瞧瞧你着裙装的模样。既是乔装男子,总该往脸上涂些泥土才是。\"
石兰双颊微红,垂首轻声道:\"那样......太丑了。\"
既是伪装,何须计较容貌?
嬴政轻笑,身形如羽飘落枝头,未惊起半点尘埃:\"也罢,女儿家讲究些也是自然。至于你为何作此打扮,我亦无意深究。偶然相逢,何须问得太细?\"
石兰不自觉地退了半步,始终不敢迎视那双清透如潭的眼眸。不知为何,每逢见他,心口便止不住地怦然。
这般反应倒也寻常。修道之人面对天人化境自当心怀敬畏,而天性纯澈的山野少女,更容易对他生出亲近之感。毕竟天人相融之后,他本身便已是自然的一部分。
嬴政凝视着她,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的来历,初遇时他便心知肚明。
蜀国的小公主。
这个时代本该位列次席的女主角,石兰,本名小虞。
传闻她终将成为虞姬......可惜如今连西楚霸王都未必会现世,更遑论虞姬。
\"先生怎知我是女儿身?\"
二人席地而坐,身下是厚厚的落叶,保持着恰好的距离。正如他所言,萍水相逢,不必刻意靠近,也无需过分生疏。
这种若即若离的相处,恰恰最合石兰心意。
嬴政斜睨她一眼:\"男女之别,显于吐纳、仪态,乃至步履间的微妙差异......不过最关键的,是我闻到了你身上的气味。\"
石兰别过脸去,耳廓泛起红晕。
\"这般气息,原该专属女子。若在男子身上嗅到,岂不荒谬?\"
他取下腰间酒囊,手腕轻翻,变戏法似的现出两只玉杯。琥珀色的酒液倾注杯中后,他举杯示意,自顾自仰首饮尽。
石兰稍作犹豫,捧起杯子浅尝辄止。
虽只十二岁年纪,轻抿唇角的动作却透着少女特有的青涩风致。嬴政慢饮数杯,饶有兴味地看她蹙眉啜饮的模样——与其说是饮酒,倒更像幼猫舔水般乖巧。
着实令人怜爱。
他暗自决断:这丫头,他要定了。
几口酒入喉,石兰忽觉周身暖意渐生。非是燥热,而是如沐温泉般的暖流自丹田缓缓蔓延。
\"公子,这......是何酒?\"少女瓷白的肌肤透出绯色,素来清冷的小脸此刻宛若熟透的秋棠。初尝时辛辣,回味却泛起奇特的芬芳,似花香又非花香。最妙的是这酒竟对她的体质大有裨益。
\"此酒啊......\"嬴政把玩着酒盏。记得是蒙恬自燕宫缴获的百年陈酿,滋味虽佳,却因过于绵柔不合那些武将脾胃。
武士不解风雅,他只暗自嗤笑,面上却浮现追忆神情:\"此酒乃一位姑娘采集松间积雪酿制,深藏地底十余春秋方得启封。\"言外之意正是新纳的雪女嬴卿初。石兰未能领会其中深意,只觉酒香沁人,忍不住连饮数杯。暖意渐浓,她不自觉发出轻哼。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少年含笑指向她,忽折枯枝代剑,信手舞出道家剑法。那超凡脱俗的招式令异族少女看得入神。
\"公子竟通武学?\"
\"不过粗浅功夫。乱世飘零,总要学些保命本事。\"枝梢轻转,\"且看这式'庖丁解牛'。\"
寒芒闪过,三丈古树应声而裂,断口平整似经良工打磨。
\"以枯枝断巨木...\"石兰朱唇微启,未及回神,眼前人已杳然无踪,唯余半壶残酒。
少女确信遇见了隐世高人,毫不迟疑拎起酒壶快步离去——这可比故土的猴儿酒美妙百倍。
数日后,微服的嬴政牵着月儿立于小圣贤庄门前。小姑娘褪去华服,素净小脸娇嫩欲滴。
\"父...父皇...\"向来沉稳的月儿此刻声细如蝇。
\"私下仍唤我大哥哥便是。\"
若算上前世那个\"嬴政\",他年岁已近不惑。但以天人之寿而论,称作少年恰如其分。永恒的岁月里,本就不存在衰老二字。
月儿双颊绯红,抿唇轻笑:\"大哥哥……嘻,大哥哥。\"说着自己先笑出声来。嬴政亦随之浅笑,如兄长般将她轻轻托起。高月偎在他怀中,只觉暖意融融。
\"比起本名,朕更爱唤你月儿。\"
\"月儿也喜欢叫您大哥哥……\"
伏念正引二人漫游小圣贤庄,这位儒家掌门暗自惊异于帝王容颜之年轻。忽闻嬴政问道:\"张良可在?\"直呼其名的问法令伏念心头剧震——这分明是将敌意昭示于外。毕竟 ** 之仇,从来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