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点头答应,看了一眼酣睡中的徐开霁,神情颇有些不舍。徐开霁闭目翻了个身,忽而温声笑道:“小兄弟,一路珍重。”言毕又打起鼾来。
杨仞与秋剪水领着阿叶一路来到岳州城北,在城门口有个望风的乘锋帮刀客,杨仞让他去雇了马车,护送阿叶北去。
临行前,阿叶情不自禁道:“杨大哥,我真羡慕你们这些江湖侠客,天下哪里都能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杨仞莞尔道:“江湖人流血亡命,危险得很,似你这般开一间酒楼,安稳度日,那才……”他本想说“那才让许多江湖人羡慕”,但又想倘若让自己过这般安稳无趣的生涯,那还不如死了,便直言道,“嗯……似你这般度日,确实没什么意思。”
阿叶嘴巴一瘪,闷闷不乐,杨仞哈哈一笑,便要转身离去,忽听阿叶又道:“杨大哥,晚上你别让徐道长打太多架,他有一次打了八场架,连吃了八颗蚕豆,看上去累得要死……”
杨仞听他嗓音轻抖,说得极真切,心下暗叹,只怕今夜徐开霁却还得再打八九架,点头笑道:“你放心,我见他累了,便会帮他的。”
杨、秋二人告别了阿叶,漫步回城,半路上那个扮成小贩的乘锋帮刀客又来禀报,道:“已遵照帮主吩咐,将龙钧乐、穆清池擒住。”
杨仞点头道:“有劳贺副帮主他们了。”
秋剪水闻言一惊,转念又想:有贺风馗、方轻游以及赵长希、游不净这四大高手,要制住龙穆二人倒也不算难事。
那小贩又道:“当时岳凌歌正与龙钧乐密谈,也被咱们一并捉了,这胖子倒是精乖,也不反抗。”
杨仞恍然一笑:“怪不得先前在碧湖轩寻不到他。”转头对秋剪水道:“秋姑娘,我先帮你将穆清池看押起来。”
秋剪水黯然点头。
两人回到烧鹅铺子附近时,已是傍晚,徐开霁兀自未醒;过往路人指指点点,嬉笑不绝,却也阻不断徐开霁的鼾声。
杨仞叫醒徐开霁,道:“徐前辈,天色不早,咱们这便去湖上吧。”
徐开霁伸个懒腰,看了看对面的烧鹅铺子,笑道:“嗯,也不着急走。”
杨仞一笑:“我竟忘了这事,罪过罪过。”
三人买了烧鹅吃过,徐开霁又借了些清水,洗干净了油手,摸了摸袖中的鹅毛,洒然道:“走吧。”
杨仞心知徐开霁终究尚是正气长锋阁的“青锋令使”,便也不对他提及擒住龙钧乐等人之事,三人来到湖边,在夜色中雇舟行去。
徐开霁执意要划桨,杨仞便不与他争,转述了阿叶临走时的话。徐开霁微笑道:“我不想杀人,又很敬佩‘留影舫’的刀客,如此切磋比斗正合我意,我自累些也没什么。”
顿了顿,又道,“那些刀客性情纯真朴厚,未沾染世俗浊气,颇可交个朋友,杨帮主稍后见了便知。”
明月当空,舟行轻快,渐至徐开霁过去月余与留影舫刀客比斗的那片水域,徐开霁望见远处有三艘船隐约可见,松了口气,道:“瞧那三船的轮廓,便是‘留影舫’一派的画舫与两只辅船了。”
杨仞眺望一眼,道:“船上怎么没点灯?”
徐开霁沉吟道:“想是这些刀客不愿引人注意。”
月色幽谧,三人乘舟追近画舫,一霎里心中均生异样,不禁相顾一眼。杨仞皱眉道:“这船也太静了些。”
骤然间,吱悠一声,有人从画舫的船室内走出,脚步声一下一下地经过木板,空落落的宛如轻叹。
杨仞凝神瞧去,心下一凛,笑道:“燕寄羽,原来你是藏在湖上。”
燕寄羽手持一盏铜灯,缓步来到船边,将铜灯引燃、挂在了船舷上,一道黄光铺于湖面,随着水波微微摇颤。
“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春夜久候,诸君别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