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诸人忽闻马车车轮碾过草叶之声,夹杂着一声隐约的马嘶,却是有人远远驾车而来。
秋剪水侧目瞧去,辨出了那车夫,道:“是雷姑娘的马车,只是不知车厢里是谁。”
李素微一凛,目视柳鹰道:“柳兄,你方才有意说了许多话,莫非是拖延时辰,等人来救你?”
柳鹰目光一闪,莞尔道:“我倒觉得,来人多半是来救龙兄的。”
李素微皱眉不语,瞥见马车渐近,稍后不知是否会另生变故,当机立断,倏忽振剑点向龙钧乐胸口;龙钧乐早在凝神提防,左袖拂出,再度与无锋剑相触,却在一霎里无声无息地被剑身截断,李素微偏转剑柄,继续朝着龙钧乐胸腹敲落——
龙钧乐大惊,右袖急抖,将龙家“钧天功”催运到极致,缝入袖缘的金丝迸炸开来,宛如一蓬锋锐的金雨,笼向李素微周身;李素微迎着袖风踏进一步,手中无锋剑平平一挥,罡风乍起,荡散金丝,周遭诸人纷纷旁跃躲避,一时间漫天金光飞蹿。
随即,李素微回腕扫剑,道剑末梢掠过龙钧乐右臂,“铛”的一声,宛如金铁击石,碎布激飞,龙钧乐臂骨断裂,痛呼一声,正待闪退,背后涌来一股深湛的推力,却反而向前一扑,被无锋剑切入了胸膛——
众人避让金丝之际,眼前一花,本觉胡飞尘分明仍自倒掠远退,眨了眨眼,却又见他竟已凭空停在龙钧乐身后,双掌齐出,重重搡了龙钧乐一把;龙钧乐被无锋剑击得脊背弓起,身上绽出粗长的红线,跌飞数丈,在地上滚出一趟脚印般的血花。
众人相顾难言,心头震骇;片刻间马车驰近,那车夫不待勒马便飞身跃下,急电般掠到龙钧乐身边,跪坐在地,将他搀起在怀里。
龙钧乐重伤垂死,眼神恍惚,瞧清了那车夫后,苦笑道:“霖儿,你实不该来的……”
诸人一惊,不少人均想:“难道这人竟是龙霖,原来他竟没死?”眼见那车夫面容俊秀,眉心有一道浅浅疤痕,确似与龙钧乐的样貌颇像;而宁简、胡飞尘等人早在六年前的“青州之盟”上便曾见过龙霖,此际立时便认出了他。
那车夫龙霖涩然静默一瞬,低声道:“是我来迟了。”
龙钧乐微微摇头:“霖儿,你可知、可知当初我为何要安排你假死……”
龙霖一怔,答道:“父亲想兼并花家的生意,安排孩儿假死,便能得到发难的口实。”
“傻孩子……”龙钧乐咳出一口血沫,断断续续道,“你只知其一,却不懂为父实是不愿让你卷入这场纷争,当时正气长锋阁即要去杀刀宗,江湖中不免腥风血雨,你本可安稳避开,却不想你为情所困,竟仍与那雷丫头厮混在一起,你、你当真是糊涂啊……”
龙霖神情微震,看着龙钧乐说不出话来。
龙钧乐目光颤了颤,又道:“你速离此间,传信给燕山长……只有他能替我、替我报仇——!”他说到“报仇”二字,语声倏然转厉,似乎笃信自己死后仍能将这笔赔本买卖赚回来。
龙霖缓缓伸手为龙钧乐阖上双眼,擡头看向李素微与柳鹰,目光悲郁;众人眼瞧龙钧乐戛然逝去,亦觉心神震动,感慨暗叹。
柳鹰安然端坐,恍如未见龙霖一般,悠声道:“方才胡公子所施身法,想必便是胡家绝学‘灵狐返镜’吧,似退实进,忽近忽远,着实奇异,这可将我‘山中刺’的‘忘返步’比下去了。”顿了顿,又瞟向李素微,赞道:“道剑无锋而神锐,一击斩杀龙家家主,果真名不虚传。”
李素微长叹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的车厢,却不理会柳鹰。
“李兄不必猜了,诸位之中,只怕无人是马车里那人的对手……”柳鹰淡淡一笑,“今日在下便是想死,只怕也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