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南擡起头看看米来, 又看了看跪在门口的刘都安。
他站起身,亲手去扶刘都安。
刘都安仰起头朝他摇了摇头。
戴南放下手,又重新坐在米来对面。
米来擡眉看了戴南一眼, 又用筷子尖儿敲了敲盘沿。
刘都安立刻站起身,他踌躇着还是坐到了戴南身边。
米来用筷子把那绿色的塑料餐盘推到他的正对面, “吃吧。”
刘都安擡手拿了筷笼里的一次性筷子。
米来忽然站起身,他立刻紧张的放下手。
她却只是走到门口, 拎了酒壶就着店里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标签。
刘都安在她身后开口:“老家我爹亲手酿的,贼纯。”
米来立刻拔了酒塞, 凑近一闻,那味道直冲脑仁儿。
她笑了笑,轻轻把那酒壶放到刘都安餐盘边。
“好酒。”
刘都安起身, 在店面门口的柜子下拿出了一袋儿一次性纸杯。
他用手指捅破塑料膜后只在桌上放了一个纸杯。
米来擡眼,“我这东西,你也有份儿?”她说完, 把自己手机狠狠扔到餐桌上,那手机平平的滑到刘都安餐盘边止住去势。
刘都安看了一眼, 二话不说的倒了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后开口:“是我装的□□,和朱冰共享了。”
米来闻言放下手里的筷子, 抱起手臂仰头看刘都安:“装都装了,怎么又来认怂了?”
刘都安捏了捏手里的纸杯,向她低头的虔诚:“米总。”
米来扬眉,手指屈起,轻轻点了点戴南身前的桌子。
“你怎么看?”
戴南先是小心翼翼的看米来的眼色, 又垂着头摇了摇头。
米来笑:“戴总的意思是, 不原谅。”
她这话不是问句, 又有一种让人必须回答的迫切威压感。
戴南擡起头,“不是,米总。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米来拿了单根儿的筷子,先指刘都安又顺着逆时针指到戴南。
“老朱说要他嫁祸给你。”
戴南抿了抿唇,还是垂着头没吭声。
米来一把扔了手里的筷子,把戴南吓了一大跳,立刻拘谨的站起身。
她站起来,手指并拢,死死的捏刘都安的下颌转他的脸到戴南方向。
“在h市的时候,道上规矩是怎么对背叛者的?”她问戴南。
戴南看了一眼刘都安脸下那几根秃着关节的手指,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小店里头逐渐变亮,外头也开始有些杂声。
那细长的手指紧紧箍着刘都安的下颌,刘都安只能被迫半张着嘴。
刘都安擡起头,小心翼翼的自己说了:“断手。”
米来「啊」的一声转头,看着刘都安的眼睛嘀咕了一声:“要断手啊。”
说完话,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绕回去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放在戴南肩膀上重重蹭了蹭。
戴南吓得大气不敢出。
刘都安没了米来手指的禁锢,义无反顾的拿了案板上的菜刀,「咣当」一声把那菜刀扔在三个餐盘中间,“求你,米总。”
米来坐下身,把身前的餐盘往前推了推。
“戴南,”她下巴朝那菜刀扬了扬。
戴南看了一眼米来,立刻拿了刀把。
刘都安自己把手搁在餐盘中间,五个手指张得大大的。
戴南又去看米来的眼色。
米来只是抱臂,看着刘都安撇开的脸不说话。
她不说话,戴南只能悬着那菜刀,不敢落下也不敢提起。
有别的店面的卷帘门声音响起。
米来站起身,刘都安立刻撇过头看她。
她走到门口开关的位置,轻轻擡了手把那灯给关了。
她说:“天亮了,费电。”
刘都安又哀戚的叫了她一声:“阿来。”
米来擡眼,似是被这声阿来戳到了笑点,她手拄在椅背上笑得直弯了腰。
笑够了,她直起身看向刘都安:“那么点儿钱就把你自己卖了,这时候知道找我了。”
她快走几步,抢了戴南手里的菜刀,一把扔回了案板上。
“老刘,欠我一只手。”她缓慢坐下身,眼睛却死死盯着刘都安。
刘都安表情变了变,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小餐桌边。
米来用另一根儿筷子敲戴南的餐盘,“吃完,我亲自炒的。”
刘都安依然跪在桌边。
安静到喧闹,大概只听清北的铃号召。
清澈单纯的大学生们开始出来寻觅早餐。
戴南收拾了餐桌,洗了盘子。
转头看一个人隐在黑暗里的米来。
她身边是丝毫没动过地方的刘都安。
戴南擦了手,一个人走出小餐馆,站在门口像个安静冷酷的门神。
米来擡脚踹了踹刘都安的背,“过来。”
刘都安直起身,立在她一侧。
米来问他:“按你们的计划,还需要多久?”
刘都安小声回:“快的话,半年之内。”
米来两手拄在腮帮子两侧,又没了声。
刘都安只能紧张的站在她身边。
过了很久,米来才指她对面的椅子:“坐。”
刘都安听话。
“来找我投诚,那诚意呢?”米来问。
“我做事您放心,只要您不掺和,三个月。”刘都安说话只说八分。
“什么罪名?”
“职务侵占,合同诈骗。”刘都安说。
米来笑了笑,“不对,这几个是我给你的罪名。”
刘都安又一下跪在她脚边,“米总。”
米来转头,微垂了下腰费劲儿拉了下他的胳膊:“老刘啊,还是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上个世纪,一个满腔抱负的小年轻,举全家之力去欧美留学,学成之后如愿成了人上人。
那时候他的同学们都在华尔街混,每天手拿咖啡出入高级场所,但他不在乎。
他当时一眼就看清了国内餐饮业巨大的红海。
他是个想做事就一定要做成的性格,回了国把品牌做成了国内餐饮第一股,站在b城最贵的地段儿,却只觉空虚。”
米来话锋一转,看了一眼门口抽烟的戴南,“他转了思路,觉得自己干不如让别人帮自己干。他看中了一个三线小城出来的愣头青,他用自己的资源钱财一路提拔。直到那人也站在了他当年站过的位置。他又觉得还是慢,太慢了。他会怎么做?”米来突然猝不及防的问他。
刘都安吭哧了老半天,还是对她摇了摇头。
米来笑,“他还以为上世纪那套有用,用手里的东西对乌纱帽换他想要的,他又成功了。但是!”
她突然转头用手指狠狠戳在了刘都安的心脏处,那指间有力又是突然而至,把刘都安吓了个激灵。
“那只股上市后,他才发现那股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春风得意的下了敲钟台子的时候,等他的是什么?”米来收了手又问。
“贿..赂,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刘都安矮着身子回答。
米来这才对他笑得开朗,“嗯,行吧。”她随手拿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手,又站起身,微低下头晃出小店,“这天头是越来越好了。”
戴南立刻扔了手里的烟,转头附和她:“嗯。”
“我打算在门口放一台冰淇淋机,你怎么看?”米来转头问。
戴南看了眼其他店铺的门口,“我觉得可以。”
米来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突然开口:“老刘要你进去呆一年。”
戴南立刻擡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