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2017年1月20日,老板娘今天突然支支吾吾地和我说,明天不用再来上班了,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再三追问下才知道。
原来是冯伟进去的事情大家伙都传遍,老板也怕之前冯伟来厂里闹事的事情,担心我们再惹麻烦。’
‘2017年1月25日,元元竟然为了我去打工了,岳帆,我愧对我们的孩子。
今天我出去找工作,有个女人竟然当着我的面侮辱我们的元元,她竟然……竟然说,我们元元会勾搭男人,说他在学校里和一个男孩子不清不楚,还说冯伟的毛病一定是被我们元元勾搭出来的。
我气不过……明明是我的错,怎么就变成了元元来承担,我好后悔,如果不是我,岳帆如果不是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脑袋一片混乱,我做了错事……’
‘2017年1月30日,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没了,我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提不上精神,可有时却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岳帆……我突然想去陪你了,你在地下一定会骂我没有照顾好元元吧’
……
岳渟渊用尽全部的力气,把册子合上,拼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偶尔还会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小兽般的呜咽。
那晚他彻夜未眠,脑海里反复闪过张兰知道冯伟对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后说的话。
“妈妈最在乎的,是你啊!”
以及女人不断的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
……
可张兰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实际却是自己一直在拖累她,如果没有自己,张兰就不用如此辛苦。
如果没有自己,张兰这辈子或许都可以自由自在地过想过的生活,如果没有自己张兰,不会遇上冯伟,也不会为了自己答应和他一起生活的请求。
枕头在无声的黑夜被打湿,第二天起床眼圈都是红肿的。
沈槐安一来咖啡店就看到少年肿胀的眼睑和眼低遍布的血丝:“怎么了?”
少年强撑着笑,摇头:“没事。”
“你的眼睛不……”对面的人本想伸手轻抚他的眼角,被岳渟渊偏过头躲开。
沈槐安心中一沉,收回那只摸空的手,垂眸将另外半句话补完:“眼睛不舒服吗?”
岳渟渊:“没有,今天还喝拿铁吗?”
“嗯。”
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地打量岳渟渊,站在餐台前的少年眉头紧锁,低头看着自己那杯拿铁,宛若在思考什么。
他能感知到今天岳渟渊的情绪格外低落,只是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要露出那样复杂的表情。
直到那杯拿铁端到自己面前,他才知道岳渟渊方才的纠结情绪为何而来……沈槐安失神地看着手里那杯刚做好的拿铁在桌子上泛着点点波澜。
少年抿唇站在他位置侧方,其实刚才在给他拉花的时候,自己下意识拉了爱心。
脑海思绪万千,闪过叽叽喳喳的议论
“听说三班的沈槐安因为打架被请家长了。”
“听说他是为了八班的那个岳渟渊。”
“我三班的朋友亲眼见过他们手拉手,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
“她说,元元在学校里和其他男孩不清不楚,还说冯伟得了这个病就是元元勾搭出来的。”
没有任何解释,欲转身抽离,袖口立刻被人重重扯住,岳渟渊佯装疑惑,问道:“怎么了?”
面前的少年瞳仁渐深,仰视着他,又轻瞥到一旁杯里的天鹅拉花,欲言又止。
神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轻声开口:“为什么?”
岳渟渊反问:“什么为什么?”
沈槐安抿着唇,目光闪烁不定,语气沉闷:“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真没事。”他暗暗用力,把沈槐安的手强硬地拉下来。
霎时间,沈槐安站了起来,他比少年高半个头,挡住玻璃窗外的阳光,将人遮住藏在阴翳里。
着急的语气中还能听到不自觉流露出的不快:“渟渊,你答应过我,有事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狭长浓密的睫毛很好遮挡眼中的情绪,他不敢回望沈槐安质问的眼神,胸膛短暂又急促地呼吸着,最后下定决心闭上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沈槐安,我有什么事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岳渟渊感觉到,在听完自己这话,沈槐明显呼吸一滞,抓着自己的手收得更紧了。
“渟渊……”少年艰难地开口,仿佛有很多话都梗在喉咙间,压着声音:“如果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不需要你帮我。”他甩开沈槐安的手,强忍着鼻头的酸楚,背过那只攥着拳头的手,对他厉声呵斥:“沈槐安,你知道别人怎么在背后说我们吗?你知道别人怎么议论我们吗?”
“我不在意。”
“我在意,我很在意,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些距离。”
“什么样的距离?”沈槐安步步向他逼近,灼灼目光暗藏探究和狠厉:“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不是吗?”
他被沈槐安反问地哑口无言,是啊,他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不需要什么距离,可是他立刻就在内心否决了这个答案。
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槐安在自己心里已经不止于好朋友这个阶段了?他不知道,也无暇顾及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曾近距离亲眼见过,流言蜚语对自己、对母亲的伤害,他本来以为对这些东西抱有积极不去理会的心态,事情就会过去。
可是现实却告诉他,这是犹如泡沫一般,以为没有人去触碰,便可以永远待在水里保持原状的痴心妄想。
在人心叵测人言可畏的时代里,人们并不会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语给别人带去的伤害,只会肤浅地以为自己所说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他们不理解,也无法共情的这些‘玩笑’会成为谋杀他人的利刃。
他无法正面回答沈槐安咄咄逼人的反问,只好侧目扯开话题:“总之,以后我不会给你拉爱心,你也不用每天都来了。”
“我不要。”少年拒绝眼前始终回避自己的人,固执地一再反问:“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岳渟渊紧张吞咽,抠弄衣角的关节突出,青筋暴起,转头对上沈槐安落寞的眼神的刹那间,心口软地不像话,微启着红唇迟迟说不出口。
“原来道路真的是拥挤的,也是孤寂的。”
因为无人爱我……
脑海莫名闪过少年在他身旁说出这句话的神情,强撑着鼻尖的酸涩,他艰难开口:“以后,请你不要再、这么经常来找我了。”
岳渟渊擡起那只被抓住的手,晃到沈槐安面前:“也不要,不要再对我有一些肢体上的触碰,这样,会给我添麻烦。”
“我会给你添麻烦吗?”轻声问出这句话,沈槐安眼中的光消散殆尽,不可置信地再一次想要向他证实。
不会……你不仅不会给我添麻烦,还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有很多想要感谢你的地方,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他极力忽略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竭力稳住颤抖的音色:“会,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