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尽力舒展开自己紧缩的眉头,对扶着自己手臂的贴身婢女点了点头。云儿这次院试考了第三,明明是不错的成绩老爷却非要生气。
那第一他打探过了,背后有个靠山,第二的确是意料之外。但考试名次哪能算的那么精准,安儿能入前五在她眼中就是很不错了。
安夫人将目光微微下撇,露出深思的模样。
难不成老爷真有了别的心思?
大婢女又忍不住咬起了下嘴唇,她扶着夫人的那只手被她的长指甲抓的生疼。刚想擡头,就听见自家夫人慢悠悠却又低沉到可怕的呢喃。
“那个安风……”
大婢女禁不住一抖。都说为母则强,这回性子软弱的夫人,真被逼得起了杀气了。
安夫人的想法与章老爷子的不谋而合,但她是在为儿子脱罪,而章老爷子却是拿它来调侃自己孙子。
“哎呀乖孙。”章老爷子挤在左三旁边,手里摇晃着酒盏啧啧有声,“当初你说的什么来着?不想太惹人注目,只要考个前五前十就行了,怎么如今给考了个第二回来呀?”
“是呢是呢。”元糯执筷加了一块烧鸡腿放在元溪碗里,接着又夹了个鸡屁股放在了章老爷子碗里。
当然章老头眼睛何其的尖,一下子就怪叫出声:“哎哟我的孙女,你到底是在帮谁呢?”
“当然是在帮你呀,我哥哥前头说大话要考第五第十,结果现在考了个第二,可不就丢大脸羞羞羞嘛。”元糯把筷子搁在碗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回答道。
章老爷子默默地看着碗里的鸡屁股,又看了眼笑嘻嘻的元糯,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伸出筷子把鸡屁股给夹到了身边左三的碗里。
“章老头你能不能要点脸?”左三耳廓一动,“这肉掉碗里的声响我听着就不对,是你给我夹了个鸡屁股吧?!”
“哈哈哈哈哈”元糯忍不住笑了起来,元溪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自从昨日报喜的官差走了之后,连着晚上的饭带上今日的午饭,章家拼拼凑凑的弄了四五桌宴请乡邻,菜色之丰富,使得章老爷子床底下那个专门存钱的小盒子现在摇晃起来只能听到几声零碎的铜板响。
被元糯和左三连番“欺负”的章老爷子也不生气,自己伸手夹了另一个鸡腿放在元糯的碗里。
“瞧着你这几日精神好了许多啊。”他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色,的确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平日里总是克着你不让你吃肉食,今日给你开开荤,小姑娘吃点肉才好,太瘦了不好看,倒时候嫁不出去。”
他这话纯属在开玩笑,元糯明明知道,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眼神也有些慌乱地瞟了身边的元溪一眼。
“爷爷在说什么呀……”她忍不住有些脸红,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鸡腿。
“哎!你也十三了,再过三年就能出嫁了。”左三性格豪爽,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嘴里也没个遮拦,“到时候你哥哥说不定呐也进了殿试,说不准都已经捞了个官来当了。到时候你就是官家小姐,那些皇城脚下的公子哥们随你挑了。”
越说越离谱了,写戏本子都没左三这么有想象力。
但一说到这点,元糯突然擡起头来戏谑地看着元溪:“哥哥,接下来的乡试你一定要加油啊,以后就在皇城里做官,好给我找个有品级的夫婿。”
元溪保持着微笑,但看在元糯的眼里怎么瞧怎么富有深意。
“妹妹放心,将来你的夫婿一定和哥哥一样好。”
一样两个字被他说得仿佛绕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成功地让元糯瞬间就败下阵来,低下头乖乖吃鸡腿不出声了。
一家人连续两顿两天摆宴,耳边全是乡里乡亲的恭喜声。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才收拾了几份干净的剩菜,把桌子支在银杏树下好好吃一顿晚饭。
章老爷子喝了半壶酒,脸颊上是两坨圆圆的红晕,左三也是神人,看不见竟然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半只鸡都精准无比的塞进了他的嘴里,而不是鼻子里。
夏日傍晚的风带着些凉意又带着股地表的余温,吹得人舒服却又不够劲。
“阿溪啊,秋闱什么时候,八月吧,有定日子了吗?”
元溪把自己碗里那只完整的鸡腿又夹回章老爷子的碗里,把元糯啃了一半吃不下去的腿夹了过来。
“没呢,但差不多就是八月中旬的模样。”
“哦哦。”章老爷子点了点头,“如今已是六月下,我心里琢磨着吧,你妹妹这段时间看着还行,不如你们这回早点去青州府,租个小院稳定下来吧。”
过了院试的秀才如果还要继续科举,便要去当地州府的官办学堂进修。还有来年开春的会试在皇城,青州府去京师更加方便。最重要的是留在青州的小半年时间也能让小糯看看当地更好的郎中。
左三虽说只是个乐师,但好歹曾在富贵人家里待过,对这些事还算能说的上话。
“阿溪你学问好,用不着我俩操心。但小糯,咱们还是希望她能看看大城县里的郎中。”
章老爷子点点头:“你吃点苦,上课后照顾一下你妹妹。银钱都不用你们担心,我和你左爷爷早就存好了。”